夏小若一覺睡到上午十點起來,打着哈欠去洗漱,天熱,接了涼水正要洗臉,姥姥端着暖水瓶就過來了,一邊給她倒熱水,一邊數落她,“用熱水,小姑娘家,少碰涼的!賀燃今天早早就起來了,還買了豆漿油條,我給你熱熱,你先喫點墊墊肚子,中午做你喜歡喫的韭菜盒子。”
能從村裏搬出來,住上理想中的小院子,出門就是學校,手裏有錢,身邊有姥姥照顧着,還有賀燃給她買早餐,夏小若美得直冒泡。
剛坐下準備喫飯,就聽見外面一陣鬧哄哄的聲音。
門外。
林曼跪在院子門外,低着頭,不說話,也不哭,就這麼跪着。
巷子裏住戶們看見這動靜,都圍過來看熱鬧,對着林曼指指點點地議論。
“唉!你看看,這孩子有啥話不能好好說,還跪到門口?”
“聽說啊,這一家人都是蓮花村來了的,蓮花村你們知道吧?那傢伙,窮得叮噹響!村裏人事兒還多,要不你看看,這都啥年代了,還下跪。”
其中也有認識夏小若的嬸子,聽着人羣裏輿論的話越來越不像樣子,於是上前敲門,“她姥?小若?”
院門打開,夏小若看見門外烏壓壓一片人,眼瞳驀然一縮,跪在門口的林曼這時擡頭,墨黑的眼珠子瞪着夏小若,一臉哀慼地開口,“表姐,我知道錯了,在蓮花村,我不該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讓你替我幹活,讓你替我背鍋,更不該花着你的錢,還覺得是理所應當,我不該搶你的生意,污衊你辣條作坊衛生不好,不該找小混混在廟會上找你的麻煩,更不該不孝順奶奶,我不求你的原諒,只求你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對不起。”
好傢伙,這是道歉嗎?
大清早的,跪在她家門口,還引來這麼多人的圍觀,來圍觀的人還都是不明真相的鄰居,這不是道歉,這是在煽動輿論,給她施加壓力,逼迫她和姥姥原諒林曼這個虛僞自私的東西。
如果真心道歉,就該是當着蓮花村村民們的面,真心的跟她說對不起,懺悔自己的錯誤。
而不是避重就輕,只說了一些不疼不癢的事情。
此時,縣一高附近住戶鄰居們的目光,都興致勃勃地看着夏小若。
按說,姐妹之間有什麼誤會,或者仇恨,作爲施害者的一方,都已經下跪道歉了,接下來,另一方肯定會心軟,原諒對方,化干戈爲玉帛。
畢竟血濃於水嘛!
還有個鄰居,叫王秋華的大姐站出來,勸夏小若,“是這,我說句公道話……小若,咱也做了快半個月的鄰居了,姐看你是個善良大度的人,不管你們姐妹之間以前發生過什麼,現在事情都過去了,多說無益,該原諒你妹妹,就原諒你妹妹吧,你看她都跪下了。”
旁邊鄰居也跟着勸,“是啊,都是一家人,也不好把事情做這麼絕,女孩子家,得大度,不然啊,以後有你好受的!”
“有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算了吧!”
聽着這些人的話,夏小若忍不住發笑。
好嘛,敢情被欺負的人不是他們,勸人大度這事兒,就真的能輕飄飄一聲算了,就真的算了。
好像她今天要是不原諒林曼,她就是小心眼,自私心狠,不顧姐妹情誼,甚至連人性都沒有了的惡女人。
夏小若眨眨眼,跟這些關係不熟的人講道理,太浪費時間,她開口直說,“大姐你們都說得對!”
然後對林曼道,“你道歉的話我聽過了,你還有事嗎?”
態度絕對稱得上溫和,可眸光鋒利如劍,直直刺向林曼。
林曼被盯得肩膀瑟縮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表姐,你是原諒我了嗎?”
“不是,不是!”
林曼當然不能承認夏小若說的話,拼命搖頭解釋,“我只是……只是覺得心裏愧疚的不行,所以纔來給你道歉。”
夏小若嘴角勾出一抹微笑,“是嗎?那你把之前從我手裏騙走的錢,都還給我?從我六歲開始,十年來,每個月300塊錢的生活費,你算算,你要還給我多少?”
“我,我……”
林曼吞吞吐吐,每個月300,十年,就是三四萬塊錢。
別說她像現在沒有這個能力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就算她有這個能力拿出來,她也不捨得拿。
本來就是趙喜弘讓她來的,趙喜弘想接近夏小若,她可不想!
夏小若步步緊逼,繼續道,“還有,你偷我的方子,做辣條,開廠子,你要是真心悔過,就把喜事辣條廠關了,我看到你悔過的誠意,肯定會原諒你,總不能你腿一彎,嘴皮子一吧嗒,說我讓我原諒你,我就原諒你吧!”
欠債還錢,道歉要有誠意,這話說的沒錯,就連原本幫着林曼說話的鄰居們,也都沒話說。
喜事辣條和蓮花辣條是競爭對手的事,邊上鄰居也都多少知道點,喜事辣條沒有蓮花辣條口味好,銷量好,也是不爭的事實。
只是他們也是在這一刻才知道,原來這兩姐妹,就是當初在鋼廠門口,搞競爭關係的沒辣條的姐妹倆!
林曼當然不願意關掉辣條廠,着急道,“不行!辣條廠不能關!”
“那就別說什麼道歉了,你也趁早別在這裏裝可憐,你都跪下了,我還不原諒你,可見你做的事有多過分。”
夏小若說着,又靠近林曼耳邊,輕聲繼續道,“林曼,你真可憐,你這輩子,都註定要被我壓在腳下。”
說完,她拍拍手,對圍在旁邊看熱鬧的鄰居們說,“家裏有點事兒,讓大家看笑話了,大家都忙吧,沒事兒了,都沒事了。”
夏小若說話豪爽大氣,又帶着姥姥一起生活,她是怎麼孝順老人的,大家都看在眼裏。
就算今天她沒有當衆原諒自己的表妹,但人家家裏的熱鬧也看了,還知道了夏小若跟蓮花辣條有關係,有一部分人跟夏小若打過招呼,就散了。
王秋紅王大姐,還有跟王大姐一起指責夏小若自私冷血的人,卻沒走,指着夏小若,依然用夏小若能聽到的聲音議論,“小姑娘多厲害啊!那詞兒說得一套一套的,都是一家人,還都得這麼狠心,也不知道是有多大仇!”
“就是冷血,這種女的啊,嘖嘖嘖!”
那人說着,還瞥了夏小若一眼,然後撇着嘴搖頭。
一旁的姥姥替夏小若不值,這些人,憑什麼說她的好外孫女?
小若受了多少苦,纔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步。
她上前就要替夏小若說話,“你們……”
“姥姥。”
夏小若拉住姥姥,前世她聽了不少這種類似勸人大度的話,一副雲淡風輕語氣地道,“秋紅姐,你婆婆也算是你的長輩,聽說你都不想讓她來家裏住是吧?你怎麼能這麼不孝順呢?就算婆婆在月子裏攛掇親兒子動手打你,你也該忍忍不是?”
又轉頭對另一個人說,“燕兒姐,聽說你小姑又來問你借錢了?不借錢還說你小氣?你看看,大家都是一家人,你都應該把你手上的銀戒指買了,好好供小姑子上學,你怎麼能這麼心狠,眼看着小姑沒錢上學,荒廢一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