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緊緊地將她保護在身前，青木優身上除了靠近時留下的傷口外就再也沒有受到任何其他的傷害。
“安室先生——”
石堆之外又一次傳來了那聲稚嫩的嗓音，青木優微微擡頭，在昏暗的光線下看到了波本清晰的下顎線。
“安室……先生？”她輕聲道。
天花板墜落的瓦礫不斷地砸在他的背部，波本不禁發出了一聲悶哼卻依舊沒有鬆開護住她後腦的手掌。
青木優的腦袋埋在他的胸腔處，眼中是不解的茫然。
“你讓我感到了困惑。”她語調平靜地說道，“這裏很危險。”
“我知道。”對方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青木優的腦子一時有些過載：“爲什麼要過來呢？”
這是違背了生物本能的事情，她想要知道答案。
“……”
聽到她的問題，身旁的人沉默了一會兒。
“呵……”他的語氣忽然放鬆下來，“因爲你是平民。”
平民……
是這樣嗎？
青木優忽然回想起了她之前猜測到的身份。
如果是這樣的話，保護平民，好像確實是合理的？
算法總是會因爲人類的物種多樣性而出現各種偏差，她早就已經習慣了。
青木優小聲地嘆了一口氣。
與人交往時需要禮尚往來，這樣纔是合理的。
波本在碰到危險的時候首先衝過來保護她，這種事情會讓她很難辦啊。
不過……
對待品德高尚的敵人，的確可以給予其戰俘的尊重。
“謝謝。”她輕聲道。
“滋——”
電流自雨傘的尖端傳遞，從金屬製的頭部一直通向身旁的人，
青木優輕輕湊了過去，附在他的耳邊說道：“如果你不是敵人的話，我想我們應該會成爲很好的朋友。”
如此近的距離，本來就被【偶然事件】攻擊着的人在電流的作用下很快進入了眩暈狀態。
【標記】波本爲什麼會比伏特加還簡單？這不應該。
青木優有些無奈地想道，大佬作爲後手完全沒派上用場。
對方找的躲避點很好，在石堆下還出現了一個相對安全的中空區。
將對方放倒後，她面無表情地將自己在他懷中的位置調整了一下。
與暈過去的人一起在瓦礫堆下等待了沒一會兒，頭頂的石塊就被人搬動開來。
青木優擡起頭，從縫隙中看到了熟悉的銀色。
她朝那個方向伸出被尖銳物劃傷了的手，指尖血滴墜落的下一秒，就被另一隻溫熱的手掌輕輕包裹住。
既然黑澤陣都過來了，那很快就能重見光明。
他將靠在她身上的人扒拉到一旁，一下子將她帶了出來。
看到她沒事時，大佬的肌肉像是放鬆了下來。
青木優伏在他的身上，越過他的肩膀看到之前和波本在一起的那個小男孩面色緊張地看向他們這邊。
他手上似乎是錶盤的東西對準了黑澤陣，語調極爲警惕地詢問道：“安室先生怎麼了？”
聽到他的聲音，青木優忽然從心底裏產生了一絲“悲傷”。
她覺得自己之前似乎是懂得了什麼，又好像仍然一無所知。
眼淚控制不住地掉落下來，她輕聲回答道：“暈過去了。”
看到她哭了之後，那個小孩神色微怔，卻仍然沒有放下瞄準的手。
那東西應該是被改造過的電子射擊器吧，這麼小的發射口，大概是針類物體，爲了加大危害力或許還會淬上毒藥之類的。
青木優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很熟悉這些東西了。
她伸手把黑澤陣拉進了石堆後的掩體，在躲開射擊點的同時語調有些埋怨地說道：“來得好慢。”
她知道對方或許已是強弩之末，卻仍舊只會用過去所習慣的“理直氣壯”的方式來對待他。
大概是即將要結束了的原因，青木優忽然感到了一絲疲憊。
暈過去的波本被大佬扒開後還躺在地上。
青木優輕輕湊過去，往之前埋在他前胸時發現的【標記點】上按了幾秒鐘。
【判定成功】
【[波本]淘汰】
【遊戲繼續】
遊戲……繼續？
青木優的瞳孔微微擴散。
按照【玩家指南】所規定的範圍，明明已經沒有剩下的人了，爲什麼遊戲還沒有結束？
巨石的掩護下，她的大腦飛速運轉，一道道宣傳海報上的身影閃過她的眼前。
“嘭——”
一聲劇烈的槍響，在電光火石間，青木優被一陣大力撲倒在地上。
大量的鮮血從身前涌出，她的前襟瞬間被黑澤陣的血液染成了深紅色。
青木優茫然地看着剛剛發生的這一幕。
她瞬間擡起頭，憑着直覺在4樓的位置找到了尚未消失的硝煙反應。
對方或許是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快發現，狙擊槍的槍口在她看過去時才驟然收回。
青木優震驚地看着那個地點，腦海中下意識地計算起路徑，卻怎麼也沒想明白子彈究竟是從哪個軌道飛過來的。
《紅黑》這個遊戲在逗她嗎？
那個地方，除非子彈會拐彎，否則怎麼可能繞過石頭做的掩體射中他們這邊？
她立刻打開遊戲系統舉報了bug。
【已接收，客服將在三個工作日內給予您回覆。】
【祝您遊戲愉快。】
愉快，愉快什麼？
bug都不修還讓玩家愉快？
青木優看着身前因爲擋下了子彈，逐漸虛弱下去的大佬，眼中的淚水像是斷線一樣止不住地流出。
眼淚順着下顎滴落到胸前，她忽然感到自己的胸口處熱得發燙。
那是金色的【愛之箭】曾經留存的地方。
青木優湊過去接住他的身體，與初見時相當的洶涌情感像是宿命一般再次擊中了她。
“別哭。”她的耳邊傳來黑澤陣的聲音。
青木優不知道爲何，在這時體會到了人生中第一次，不同於以往毫無波動般的“悲傷”。
“你究竟是有多喜歡我啊……”她看到黑澤陣的眼睛逐漸失去光澤，“我不明白。”
腦海中閃回過多年以前的電子音。
【“尤娜，我要走了。”
“嗯？爲什麼。”
“來接你的人到了。”
“接我？”
“我從出生開始就在這裏，我還能去哪裏呢？”
“去一個很美好的地方。”電子音平緩地回答，“不用擔心，你以後會生活得很好。”
“可是這裏也很好，你不能一直陪着我嗎？”
“……”
短暫的沉默後，電子音再次響起：“還記得我曾經教你的東西嗎？”
“外面有陽光與泥土的味道，烤麪包的熱氣會從櫥窗裏飄散出來……那些和實驗室的擬態並不一樣。”
“你不是很想知道那些在現實中都是什麼樣的嗎？”
“可你還有很多東西都沒教我，我現在剛知道’愛’是什麼了。”
“已經學會了？”
“嗯，和你待在一起我很開心，所以我‘愛’你。”
“……”
“‘愛’並不能和‘開心’等同。”
“是這樣嗎？”
“對。”電子音肯定道，“時間不多了，還有什麼想問我的？”
“……”
“我出去之後還能學會其他重要東西嗎？”
“一定會的。”彷彿嘆息一般，“真正的人類會比我教導得更加出色。”
“和她接觸的時候，你會通過她的眼睛學會救贖與痛苦，也學會愛、學會死。”
“尤娜，你會成長爲一個出色的人類。”
“可是——”
“要勇敢。”】
感受到一股不存在的力量推了推她的背部，青木優望着眼前逐漸失去呼吸的人，聲音逐漸變得嘶啞：“不要死。”
“我想要知道‘愛’是什麼？”
“快告訴我愛究竟是什麼啊。”她迫切地詢問道。
“愛……是什麼？我不明白。”
【[戀人]黑澤陣死亡】
【條件已達成，被動技能[生死相隨]發動】
瞳孔逐漸變成了無機質的樣子。
【遊戲失敗】
【獎勵結算中……】
……
4樓陰暗的環境裏。
拐角處，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對着耳中閃爍的通訊器報告。
“我來晚了。”
“該說這次幸好是【情侶】嗎……”聲音從通訊器中傳出。
“說這些都沒有任何意義。”擁有綠色眼睛的青年人語調變得沉重，“通知降谷零，第■■■■號時空，他被【標記】了，讓他隨時做好迎戰的準備。”
“赤井秀一申請脫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