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的拍了拍似乎並不存在的灰塵,遞給了蘇舒。
蘇舒那個時刻簡直是恨死了有這麼個嘴快兼八卦的閨蜜,短短時間內不僅知道了她的窘態,還要約人來圍觀。
偏偏那個人是最不應該再次踏入蘇舒生活的人。
他對她的眼神,在蘇舒看來就是一種無聲的審視。
似乎在說,我就是想看你今日的後悔,後悔當初離開了我,離開我的你過得一塌糊塗。
泠曦知道自己做錯了事,趕緊拉住了蘇舒的手:
“舒舒,不好意思,你別介意,我嘴快就把事情告訴了老秦,剛好奚南在他們醫院會診,本來是他們兩個人約着喫晚飯,聽到我說了你的事情,老秦便約着他一起來了。”
老秦也接上了嘴:“是啊,舒舒,都是這麼多年的朋友,你有困難就應該和我們說,這樣纔是真正的朋友。”
奚南看着蘇舒臉上的難堪,知道她極力的隱藏着那些不堪和困頓,心中扯過一絲疼痛。
“好了,老秦,泠曦,別再說了,我想着蘇舒已經想到了解決的辦法,既然都來了老城,不如咱們就放鬆放鬆,好好享受以前那種年輕的時光。”
泠曦自然是趕緊應承,拖着老秦坐了下來,老闆爲了感激蘇舒,特意送上了幾種小點心。
泠曦看着蘇舒面前的畫,拿了起來仔細的看,她現在是美術教授,對於品畫還是有些見解。
“舒舒,這就是你設計的產品宣傳插畫?”
“嗯,這是一個百年國民品牌,一直是以紅景天作爲主打,這些年想要重新改變品牌形象,所以下了血本來設計品牌定位和包裝,承包整體形象的是洛寶言他們公司,我們工作室只是做美工設計。”
此時無厘頭的老秦倒是反應極快:“洛寶言?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悉?哎,奚南,是不是大學時候特別喜歡你的那個女生,後來我記得還追着你去了英國?”
奚南一口水差點嗆到:“嗯,我知道她,是普通朋友的關係。”
泠曦一巴掌拍在了老秦的胳膊上,老秦手裏的咖啡沒有端穩,潑在了蘇舒的畫上。
那只是一副孩童水彩筆所畫,咖啡一潑上去就洇開了一片。
“蘇舒,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泠曦太使力了!”
在泠曦噴怒的目光中,他越解釋越混亂:“不對,不對,不是我老婆使力,歸根朔源還是奚南那小子以前那些風流債太多不是?”
輪到奚南尷尬:“老秦,我記得我讀書時候,乃至現在,並不能和風流兩個字掛鉤。。。。”
他們幾個都在極力解釋着各自的立場,殊不知問題最終的核心蘇舒卻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那副畫洇溼以後,線條和畫色全部都亂了,她有些委屈的看着眼前的畫。
“舒舒,我和老秦不是故意的,要不待會我們陪你重新畫一幅?”
她的語氣出現了一絲頹敗:“不用了,這是水彩筆畫的畫,本來也不能直接拿去用,現在好了,徹底也就廢了,不行我待會趕回去工作室連夜趕出來吧。”
說着,她就急匆匆的拿起包準備走,一言不發的奚南一把將她拉了坐下。
“蘇舒,你只在乎你的畫的意境,想要突出美感,想要突出紅景天的成分,想要突出化妝品的品牌定位,可是你是不是忽略了什麼?”
奚南的話愣住了慌張的蘇舒,她拿着包無力的坐了下來。
他的問話似乎和洛寶言不在一個高度,但是卻又比洛寶言更加的犀利。
奚南也看出了蘇舒的困頓和疑惑,張了張口,認真的調整了一下語氣。
“蘇舒,你知道什麼是紅景天嗎?”
蘇舒搖了搖頭,她從來自恃皮膚底子好,也從不關心每一種化妝品的成分,以前選便宜的,現在選的都是國外大牌,反正怎麼用只要保證光滑細嫩就行。
奚南的問題讓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覆,知識的匱乏讓她有些汗顏。
“蘇舒,紅景天一種生長在高寒山區的珍貴古老中藥材,越是環境惡劣的地方纔有它的蹤跡,我國海拔較高的地方都有種植,而最好的莫過於青藏高原的紅景天。”
“喲,奚南,你懂得可真多啊?”老秦調侃了起來,奚南犀利的眼神嚇退了他。
“藏醫一直拿紅景天作爲族人對抗強烈紫外線,高寒缺氧環境的聖藥,也就是紅景天的這個特效被人發現,提取了它的精華作爲了化妝品的成分,而這種成分能夠有效修復細胞,對抗紫外線,同時因爲它抗缺氧的特性,還能讓皮膚含氧量增加,血紅蛋白質量提升便能顯現出白皙紅潤的肌膚。”
“我想着以洛寶言的性格,她一定會提點你品牌的定位和形象高度,但是你永遠要記得內涵纔是真正能讓人接受的東西,一個品牌傳承百年一定有它的過人之處,而紅景天就是它的形象,就是它的品牌!”
此時老闆端了一盤紅絲絨蛋糕過來,蛋糕的香氣瀰漫了整個咖啡廳。
“小姐,謝謝,謝謝你剛纔教我兒子畫畫,這是剛剛烤出來的紅絲絨蛋糕,請你們嚐嚐。”
泠曦看着眼前的那塊蛋糕,顏色並不如蛋糕店裏賣的鮮豔,不免有些疑惑。
“老闆,你這紅絲絨蛋糕做得怎麼是快接近咖啡的棕紅色了?”
老闆微微的笑了笑:“您有所不知,外面賣的加的都是現成的紅色色素,顏色自然漂亮,我這是用了紅曲粉和可可粉調的顏色,自然黯淡了些,但是懂得人都衝着我這招牌蛋糕來的啊,連紅曲粉都是我自己親手磨的。。。”
正說着,進來了幾撥客人,一進門就吵嚷着要喫老闆現烤的蛋糕,還一邊嘟囔今天的紅絲絨蛋糕出爐晚了些。
這紅絲絨蛋糕無非是給剛纔奚南的那段話做了最好的詮釋,奚南終於是對着蘇舒笑了。
“嚐嚐吧,一定比你在蛋糕店買的好喫?而懂的人一定懂選擇它的道理。”
奚南的話終於是點醒了夢中人,蘇舒嚐了一口紅絲絨蛋糕,眼角的笑意涌了出來。
和老闆借了一支鉛筆迅速得把腦海裏面的圖畫畫了出來,然後又結合了剛纔孩童對於顏色的認知,重新修改了草圖。
靜靜的兩個小時過去了,等到蘇舒擡起頭來的時候,剩下的三個人就這樣緊張的看着她。
她對着奚南會心一笑,大家都明白了,她已經找到了真正的靈感,畫出了心中最想要的那副。
一把拉住了泠曦的手:“走吧,現在回去,才趕得上明天去找洛寶言!”
“你等等!現在都幾點了,趕回去新城區都怕是要天亮了,不如好好在這裏過一夜,明天精神飽滿的去找洛寶言!”
蘇舒揪起了身上的針織衫:“可是,我還需要換件衣服啊,這怎麼見人?”
泠曦高興的一拍桌子,從後面拿出了套好的襯衫:“我早給你準備好了,你看,這可是我質地最好的襯衫!去年和老秦去法國買的,我都捨不得穿!”
“你,都計劃好了?”
泠曦看了一眼奚南,笑了起來:“那還不是奚南提醒到了我,說是你一找靈感的時候不管不顧,說不定今晚都要鏖戰,我便想到了。”
蘇舒剛好想要對奚南說聲謝謝,他擡起了頭:“好了,大家等了你這麼久早就餓了,你現在靈感找到了,是不是該請我們喫頓飯了?”
老秦和泠曦一聽到奚南這麼說,趕緊站了起來,嬉笑着離開了咖啡館。
找了一家老城的飯館,幾個人點了好幾個菜,一頓飽餐以後,泠曦和老秦就丟下了他們兩個,自己去享受二人時光了。
街道上人漸漸少了,蘇舒和奚南並肩走着,一路無言。
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曾經他們四人出遊時候住過的民宿,奚南停下了腳步,默默的看向了裏面。
蘇舒知道他想什麼,因爲她也同樣想着多年前住在這裏的那一晚,和他們之間發生的那些事。
停下了腳步,蘇舒決定打破一些什麼:“奚南,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恐怕真的不能明白品牌的深意。”
奚南轉過了身,微微的笑了笑,把手揣進了口袋,往前走了幾步。
他也知道蘇舒不願意停留在這裏,所以用行動來破解尷尬。
“沒什麼,你早晚都會明白的,只是一被近期的事情框住了,二被洛寶言誤導了。”
“不管怎麼樣,都謝謝你。”
兩個人又繼續並肩前行,奚南突然問了起來:“你真的要把房子賣了?”
“嗯,工作室雖然是玲姐一手創辦的,但是承載了我太多青澀到成熟的時光,我捨不得,還是想盡力挽救。”
他點了點頭:“我還有些積蓄。。。”
“奚南,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幫我的已經很多,錢的事情不應該再麻煩你了。”
“好,我幫你打聽一下有沒有朋友近期想買房的,你那個房子正好離我們醫院比較近。”
“好,謝謝。”
兩個人的身影在老城昏暗的路燈下越來越長,直到下一盞燈光的交接。
也不知爲何,蘇舒此刻心裏很平靜,卻又很享受。
陳昊和她,永遠是她小心翼翼往前走,走得心力交瘁。
奚南和她,永遠是她不顧一切往前走,走得安靜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