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好像真的到了結尾,溫聽雨已經完全感覺不到熱。
陸銘修只是將她帶了出來,沒有和她說一句話。
溫崢嶸對陸銘修還是很有好感的,這大部分是來源於溫聽吹的耳邊風。
陸銘修知道了父女二人此行的目的,只友好的對溫崢嶸點點頭。
院內。
陸銘修一聲不吭,做着和平常一樣的事,將帶回來的紙箱整齊的摞到一起,放在一旁的角落裏。這兩天有些風大,還沒到深秋季節,院子裏已經有些落葉。
陸銘修走到溫聽雨身邊,她緊緊抿着脣,正準備打招呼,可陸銘修彷彿沒看到她一般,從她身邊路過,拿了放在旁邊的掃帚。
然後,整個院子就只剩陸銘修掃地的聲音。
溫聽雨腳步很輕,走到他身後。
“你爲什麼生氣?”
小姑娘聲音彷彿飄在半空中的羽毛,又奶又柔和。
陸銘修拿着掃帚的手一頓,然後又如剛纔一般機械的掃着地,他不想回頭,不想看見她臉上露出那種小心翼翼的神情。
“你怎麼了?”溫聽雨有些沮喪。
陸銘修抓掃帚的手握的更緊,心底升起一股無名火。
溫聽雨全然不知,她跑到陸銘修面前,將胳膊伸出來,亮出手腕上戴着的小兔子發繩。
陸銘修眉頭一皺,她不是已經收了別人的東西,又爲什麼要把這個垃圾戴在手上,他擅長忍耐,可此刻心裏異常煩躁,畢竟還是個孩子,面上隱藏的再好,掃帚底緣還是被他壓斷幾根。
溫聽雨卻以爲他沒看到發繩,更是又湊近了幾步,陸銘修一把打在她露出半截白嫩的胳膊上,瞬間,她看到一道紅痕慢慢升了起來。溫聽雨不想哭,可她現在是個小孩兒的身體,皮膚嬌嫩,一感覺到疼,兩個圓杏眼裏立刻充斥着眼淚。
她眼睛紅的像個兔子,陸銘修心頭一動,生生忍住了嘴邊的話,面無表情地離開。溫聽雨臉上掛着淚,張開胳膊,一下衝到陸銘修面前,攔住了他。
“上次說的不算數,你再說一遍討厭我,我以後就不來了。”
溫聽雨久久沒有聽到回答,兩個人就僵持在原地。陸銘修真想昧着良心說出他討厭她,可看着眼前女孩倔強的臉,他承認,他眷戀這來之不易的友情,眷戀有個小小的糯米糰子跟在自己身後奇妙的感覺,而不是他的影子。
他眷戀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
“妞妞,我們回家吧!”溫崢嶸走出房間,陸銘修鬆了一口氣,他看見女孩兒飛快地衣袖拽到手腕處,擋住刺眼的紅痕。
“哦好。”猶豫再三,溫聽雨還是應了一聲。
她沒有回頭看陸銘修,這個壞孩子,力氣可真不小,打起她來毫不手軟。
她纔不要回頭看他。
溫崢嶸心裏很不是滋味,聽了陸奶奶的話,他才更理解這個家的不容易。陸奶奶應該是太久沒和人說話,鄰居漸漸搬家後,她甚至很少聽到人們交談,更不用說是和她交談。
孩子們偶爾回來大院玩,那是她最快樂的時候,這幾天,她感覺自己的身體是越來越差,也不知道,到底能再熬個幾年。
她告訴了溫崢嶸那個沒人知道的祕密——陸銘修是個孤兒。遇到他的那天,襁褓中的嬰兒沒有啼哭,小臉被凍得青紫,襁褓也不是襁褓,而是一件白色的裙子,上面只寫着他的名字,已經乾涸的用鮮血寫成的
他的名字。
一路上溫崢嶸有意無意的告訴溫聽雨以後要多和陸銘修玩,她嘴上答應,心裏卻鬧起了彆扭。
陸銘修根本還沒有回答她的話呢。
溫聽雨想,自己以後要做一個高冷的人,她真的覺得自己在賭氣,陸銘修不過是一個小孩,而她越來越有些孩子氣了。
溫聽雨有時候會想起自己快穿的那些日子,其實她本身不過是一個16、7歲的少女,有時候時間久的簡直要忘記自己是誰。快穿的日子並不好過,她扮演過無數惡毒反派的角色,每一個結局都異常悲慘,她必須承受完劇烈的痛苦才能完全抽身離去。
“哎!”溫聽雨坐在黃色的塑料小凳子上,輕輕嘆了一口氣。
真是恍如隔世。
她想。
開學的日子終於還是到了,她正式成爲一個一年級的小學生。
溫崢嶸早早的起牀,溫柔的將還在睡夢中的女兒叫醒,說實話,溫聽雨竟然還有一絲絲激動,她重視生命每一個重要的時刻。
頭髮被溫崢嶸梳成兩個小辮,學校還沒有發校服,溫聽雨穿了一件紅配綠的小衫子。背上了溫崢嶸特意買給她的粉色小書包,他在書包裏放了一張父女兩人的合照,他擔心她。
溫聽雨想起當初自己去幼兒園的第一天,除了滿教室的孩子哭,就是站在門口小窗戶前偷看的溫崢嶸哭,他捨不得女兒。
溫聽雨並沒有上完幼兒園就搬家,這個暑假,於她而言是格外漫長的。
溫崢嶸騎着斥巨資買來的“鳳凰牌”自行車,溫聽雨坐在車前的槓上,迎着風,父女倆笑得都很開心。
離別的時刻還是到了,溫崢嶸明顯不捨,他很想把女兒送到教室門口,但學校不允許。一年級的小朋友要學着自立了。
“妞妞,爸爸中午第一個來接你!”
“好的!”溫聽雨一個勁兒的揮着手,其實她倒也不是想上學,只是這樣,起碼溫崢嶸不用時刻擔心自己在家會出什麼事。
溫聽雨兩步一回頭,溫崢嶸還是使勁兒抻着脖子朝裏看,溫聽雨突然溼了眼眶,她踮起腳,示意他可以走了,溫崢嶸只是傻笑,最後還是被同樣來送兒子的王香蘭叫着走了。
張帥小朋友今天應該是有細心打扮過,將頭髮梳成了大人模樣,特意抹上髮膠,爲了維持形象,看見溫聽雨愣是脖子都沒歪一下。
“張帥哥哥,你在哪個班啊?”溫聽雨被他嚴肅的表情逗得直樂。
“一年級2班,你呢?”
“真巧,我們在一個班呢!”
兩人都很開心。
溫聽雨在門口看貼出來的新入學小朋友的名單,她沒有先看自己的,趁着溫崢嶸找名字的時候,來回看了好幾遍,根本沒有陸銘修的名字,她心裏着急,陸銘修不會沒報上名吧?或者,他沒錢交學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