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明打量着溫聽雨的房間,粉色的單人牀上堆滿了娃娃,打開窗戶貝殼風鈴悅耳的響起,書桌鋼琴擠在一起放着,書櫃裏塞滿了唱片和書。

    這裏矮樓都是兩臥一廳的格局,溫聽雨這間是主臥,擺放的東西多了些,擁擠但溫暖。

    “大家隨便坐就行。”溫聽雨招呼着,將書桌上擺放的書塞進書櫃。

    “不是給高瑜過生日嗎?”張帥將溫聽雨牀上的毛絨兔抱在懷裏。

    “這不是我送你的兔子嗎?改天重給你買一個啊!”

    高瑜戳了戳張帥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說話,張帥誤解了他的意思:“行行行,給你也買一個!”

    “哥。”溫聽雨搖了搖頭,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大家不用這麼小心的。”張月明輕聲說。

    張帥這纔看向靠在書桌旁的張月明,都是一個院兒長大的,他們兩家家長不和,加上張帥學習一般,兩個人很久都沒有說話。

    “方便和我們講一下嗎?”高瑜輕柔的問道。

    張月明掀開自己的裙襬,語氣卻異常平淡:“這些,是上週捱得打,這些可能是暑假的時候吧,再淺一點的我就記不清了。”

    張帥看到這些傷痕出現在一個女孩兒身上,他憤怒的站起,舉起拳頭語氣強硬的問:“哪個人渣,哪個人渣對你下這麼重的手?”

    張月明下意識地閃躲,那胳膊抱住了自己的頭。

    張帥將拳頭放下,往後推了推,張月明反應過來後急促的呼吸着,微笑着道歉、

    “爲什麼啊?”溫聽雨小心翼翼地問道。

    張月明拼命隱藏的情緒徹底崩潰,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唯一能訴說的居然是小時候特別看不起的溫聽雨和高瑜以及張帥。

    高瑜將紙巾遞過,所有人都沒再說話,他們從小認識張月明,美麗,倔強,還有些驕傲。

    張月明漸漸平復好心情。

    “可能因爲我是個女孩兒吧。”她嗓音沙啞,極力控制發抖的音調讓自己顯得平靜一些。

    “我奶奶從小因爲我是個女孩兒覺得覺得低人一等,我媽剛開始會反抗,嗆她幾句,後來她也覺得我是一個‘賠錢貨’,她和我說”張月明擦了擦眼淚。

    “如果出生的時候把我溺死就好了,說我搶了她兒子的投胎機會。”

    “剛開始,她會不甘心,給我報名了所有補習班,不過沒有鋼琴,她當時和香蘭阿姨吵架,所以她不喜歡溫聽雨,更厭惡鋼琴。”

    說到這,張月明向溫聽雨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啊,你之前總和我打招呼來着。”

    溫聽雨微笑着搖搖頭。

    “我聽話,我知道自己是個女孩兒讓她擡不起頭,她喜歡把我打扮的光鮮亮麗,給我買各種好想看的裙子包裝,可奶奶就是罵她,爸爸總是坐視不理。”

    “直到有一次”

    張月明痛苦的掩面,溫聽雨清楚的看到她額頭上凸顯的青筋,她走過去輕輕抱住了張月明,像哄孩子一般撫摸着她的背。

    “是陳四!”她忽然聲嘶竭力的吼了出來。

    “這個人渣,我補完課回家途中遇見了他,他把我堵在巷子裏,我的裙子被他掀開,辛虧地下有醉漢留下的酒瓶,偷偷拿在手裏趁他不注意砸到他腦袋上才逃走,不然的話不然的話”張月明不敢繼續往下想。

    “你家人他們知道嗎?”高瑜問。

    張月明忽然自嘲的笑了笑:“他們怎麼會不知道,陳四找上門來揚言要毀了我,還要勒索醫藥費,我爸他怕呀,他生意好不容易有些起色,怎麼能被我給毀了,他給了陳四錢,關上門就打了我一頓,我媽就在旁邊看着我,就像我奶奶看着她的眼神一樣。”

    “錯的不是你啊!”溫聽雨艱難的說,她無法想象,這樣瘦弱的女孩兒是憑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逃離魔掌。

    “我要殺了這個人渣!”張帥眼眶通紅。

    張月明搖了搖頭:“不要!他沒有父母也沒有兒女,他什麼都不怕。”

    “難道我們就什麼都做不了嗎?”高瑜激動的站了起來。

    “報警吧!”張帥又說:“我去報。”

    “沒用的,我去問過,我手裏沒有證據。”

    房間內靜悄悄,呼吸聲輕的可怕,憤怒卻又無奈。

    “已經很晚了,我該回家了。”張月明站起身,她常常低着頭走路,看誰的眼神都帶着怯意,溫聽雨將剛剛移栽了新一盆藍雪花送給張月明。

    “答應我,一定要把它養的像我這裏一樣好嗎?這可是我的寶貝。”

    張月明垂眸點點頭。

    以後只要放學,她們三個總要一起走,張月明慢慢的開朗起來,張帥有時候也會來,只是默默的跟在張月明身後,她還是有些害怕。

    直到初三放寒假,陳四醉酒打了一個富商的兒子被抓了起來,張月明勇敢的遞交了一封舉報信。警方忽然開始嚴厲起底陳四,發現很多人都被他或打過,或勒索過,甚至無證駕駛出車禍畏罪潛逃。數罪並加,在春節前幾天,陳四被判了死刑。

    那年春節晚上,溫家格外熱鬧。

    初春再開學,張月明剪了短髮,看起來十分清爽,曾經憂鬱的氣質完全消散,被青春的少年氣給取代。她用自己的方式進行反抗,迎接新生。

    離中考只剩不到一週,溫聽雨被班主任叫道辦公室。

    “那個,聽雨啊,上次的事你考慮清楚了沒有?”班主任扶了扶眼鏡兒,嘬了一口茶葉水。

    “老師,我下午給您答覆。”

    溫聽雨走出辦公室,她有些忐忑。

    上次二模之後,江城一中遞來了橄欖枝,班主任也爲她爭取了一個保送的資格。她回去和溫崢嶸說了這件事,溫崢嶸自然是同意。

    江城一中位於江城省會,離她現在住的地方有些遠,如果去得話,最多隻能一個月回來一趟,溫崢嶸勸她不要考慮這麼多,要去就去最好的學校。

    只是,她還擔心高瑜。

    中午放學,溫聽雨說了這件事,卻發現高瑜沒有想象中的驚訝。

    “聽雨,你一定要去江城一中,聽說可豪華了!是我夢想中的好學校!”

    “那你呢?”溫聽雨問。

    “自然是陪着你啊,我爸早給我安排了,江城一中額外招藝考生,我雖然學習不行,但是畫畫很在行啊,上個月去校內考覈了,完美通過!”

    下午,溫聽雨就遞交了自己的申請。

    中考她沒有參加,但陪着張帥去了,他緊張的不行,差點連准考證都忘記拿。

    又是一個沒有作業的暑假,張帥和張月明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初三畢業班舉辦了一場謝師宴,藉此將心中的不捨哭喊了出來。

    八月,溫崢嶸將溫聽雨送到江城一中,校門口站着兩排志願者,將溫聽雨的行李拿過,高瑜提早來了一天,就在校門口等她。

    “叔叔!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聽雨的!”

    校內廣播着:“歡迎新生!”高二高三的校服顏色都不一樣,她們走在校園內,旁邊林蔭道的樹木長得十分茂盛。

    2006年,溫聽雨成爲一名高一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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