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冷輝驚夢知是刀 >第五十章 決戰前後(八)
    月色寂涼,映照着唐刀,刀身斷作兩截,一截連着刀柄依舊持握在江青寒手上,一截零落地在空中飛舞,最後被一隻面目全非的石鷺用嘴銜下。

    江青寒的瞳孔渙散,立在冷月之下。

    “不應該是這樣,李拓算什麼,疾風流不要的棄徒罷了,據說他空有開圓境界,卻連圓融何以開啓都不知道,方纔的一戰,豈非確切的證明了。

    世家子弟我雖不敢全力碾壓,可如他這般的螻蟻,難道不應手到擒來地被我踩在腳下,隨隨便便地讓我奪取‘穹蒼七刀’的名號,然後順理成章進入青花樓麼!

    這還只是我們的第一步,跟着能拉攏的拉攏,該分化的分化,從中作梗更是少不了。樓裏的那些都是人精,我還要小心應對啊。不過好在有呂香川暗中協助,這個人的心眼絕不會在秦峯、寧齊山和蕭雲亂之下,別人的把柄、破綻想必是摸準了。

    只消在關鍵時刻讓青花樓裏的矛盾徹底激發,那麼寇昨年數年的經營、女皇帝滿心的盤算都將爲山止簣,而我、我們江家,則可以藉此機會躋身名門,這是呂香川親口答應的。

    所以,不應該是這樣啊!”

    一口鮮血從江青寒嘴裏噴出,他搖晃了幾步,探着手伸向石鷺,最終卻什麼也沒能握住,連同手裏的刀一同栽入了塵土。

    往後的十年,覆水流再也找不出一個人能似江青寒般把「泅龍經」揮灑到如此地步的子弟,而「泅龍經」再度名震天下則得等到二十二歲的陳葉秋開始闖蕩江湖。

    ……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李拓身上凝注,目光裏有歡喜,有欣慰,有敬佩,有嫉妒,也有怨毒。

    攙着姑娘的王潔青默默地看着李拓挺立背影,她知道自己不該爲他而哭,薄淚卻止不住;就像那天他離開王家院後,她躲進昔年他住的小房裏痛哭時一樣,止不住。

    一隻手挽在她的肩上,渾身先是一抖,旋即挪了挪頭,看見了丈夫。

    徐綣雲絞痛着心,向妻子問道:“怎麼哭了?”

    王潔青刻意把目光從李拓身上抽出,吸了吸鼻子,儘量剋制道:“親眼瞧見挾持我的壞人敗退下來,我這算……算是喜極而泣吧。”

    徐綣雲溫雅一笑,可看回李拓時,又恢復了怨毒!

    驀地,怨毒裏又有了些驚住,因爲他親眼看見一個俏美的女子向李拓奔赴、撲出,緊接着二個人栽倒一處,女子枕着李拓的胸膛,雙手把李拓的脖子環住。

    只敢用眼角瞥望的王潔青和同樣膽怯邁開腳步的王湘冬心間都泛出一絲澀苦。

    李拓是聽見了她高呼“李拓”的,只是他已連閉眼皮也不想做,那句“不要”當然沒能說出口。然後,就和她一同栽在了地上。不知爲何,斜飄在空中的景象在他眼裏很是雋永,她面容、眼底的驚慌簡直生動。

    她壓在他的身上,壓得他渾身都痛。

    李拓眉目痛得獰皺,無力問道:“你,幹麼?”

    顏子涵埋怨地推搡他的胸膛,小聲嘀咕道:“連女孩子都接不住,真沒用。”跟着雙手立即穿過肩膀,環住他的脖子,道:“我當然是在幫忙啦。”

    李拓怔了怔,模糊看着她無限柔媚的臉頰,支吾道:“我,我不需要,這樣的幫忙。”

    顏子涵瞪了他一眼,道:“誰說幫你的忙了,我幫的是王姐姐。”

    她捧住李拓的腦袋,讓他能稍略瞥見王潔青的方向,又道:“你看看王姐姐丈夫的目光,怨恨得像毒蛇一樣,如果不是外人在,指不定要把你殺了。你若想要和這麼狠毒的男人在一起的王姐姐往後日子好過,就應該和她撇清關係。所以這一趟你不是來救她的,而是來救我的,記住了麼?”

    李拓懵懵懂懂地道:“爲什麼要幫忙?”

    顏子涵眨了眨眼睛,編了個理由道:“自然是看在她把祈風扛出來的份上,現在本小姐犧牲一下,允許你能摟我的腰。”

    只要王潔青能過得好,李拓是什麼事都願意幹的。

    李拓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去挽顏子涵的腰,突如其來的力量,大到顏子涵瞬間把持不住身子,再次向他徑直貼倒,好在間不容髮之際,她將雙脣移轉了,纔不至於同他親吻上,可柔嫩的臉蛋豈非同那粗糙的面頰緊緊鑲嵌在一塊。

    孟卿衣轉過頭,對所有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也扭過身子,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王潔青連忙裝着照看肩上的祈風,王湘冬則把玉佩緊攥在手中,兩張相似的面容上,神情好似都吃了酸柿子。

    徐綣雲不禁對顏子涵有所輕蔑,看上李拓的,長得再是絕俏,也只是賤蹄子。

    香豔中,顏子涵對李拓抱怨不止:“這麼用力幹麼?”

    李拓虛弱道:“你太重,不用力,抱不……”垂沉入夢的他再要醒過來,已將是數天後。

    ……

    “他,沒事吧?”

    王潔青將祈風交託給顏子涵時,她禁不住出聲詢問。

    兩個人刻意與旁人隔出一段距離,單獨落在月色下。

    顏子涵搖搖頭,道:“李拓師兄說了,精疲力竭,現下是徹底暈過去了。所幸沒受什麼致命傷,應該可以好轉的。”

    王潔青揪緊的心終於能放下:“那就好。”

    她們沉默了半晌,顏子涵才問道:“王姐姐可是有話想讓我傳達麼?”

    王潔青別過頭,看了一眼被孟卿衣扛在肩膀的李拓,喃喃念道:“其實呆,李拓這個人很好的,表面或許平寡得很,其實心細如髮,你的喜好,你的想法,都會記在心上。有一次我隨口說了一句想要海螺項鍊,兩年後他路過雍海州,就真的編了一串,讓大爺爺帶給我;我還跟他說想要月亮,讓他去摘,方纔那多出來的一輪明月,豈非證明他的確做到了;還有,還有那塊青纏雙月……”

    她沒能接着說下去,她悄悄有了些哽咽。

    顏子涵關切道:“王姐姐……”

    王潔青晃了晃腦袋,堅強地笑了笑,旋即牽過顏子涵的手,道:“所以我若有什麼話同他說的,就是讓他珍惜你呀。”

    顏子涵的臉蛋陡然一紅,連聲道:“我和他不是的……”她想要抽開手。

    王潔青把她的手攥緊:“我知道你們方纔是假裝。”

    女人在這些事上的敏感程度,絕不是男人比得上。

    王潔青又道:“我很希望你能和他是。”

    徐綣雲的聲音恰到好處地響起,道:“潔青,該走了,莫讓嶽夫、岳母等急了。”

    王潔青握着顏子涵的手緊了緊,道:“我把他託付給你了。”

    她翩然離去。

    來到百鷺院,她挽住王湘冬的臂彎,輕柔道:“家裏人是不會接受他的,姐姐,讓他們去吧。”

    王湘冬臉上掛着慘笑,頷了頷首,沒有說話。

    旋踵,王潔青又摸了摸徐綣雲曾磕在地上的額頭,心疼道:“辛苦相公爲我奔波了。”

    徐綣雲一臉幸福的微笑,道:“我會一直守護你的。”

    微笑驟然而止,因爲他聽到持槍死士在他身後道:“徐公子,答應總舵主的事,還望說到做到。”

    徐綣雲扭過身來,心下其實極怒:到頭來,打敗那人的,豈非還是那個姓李的傢伙,你們當真幫上了多少忙?

    明面上則道:“必當竭盡全力。”

    死士們一併拱了拱手,道:“那我們就告辭了。”

    卻有一把蒼涼的聲音低哮道:“誰許你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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