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冷輝驚夢知是刀 >第六十七章 衝突
    一道身影鬼出電入地迸入樹洞裏面,扯動着獠牙,目光兇野,正是那頭狼。其動作之突然、之猛烈,令給它叼去肉屑的母狼也驚嘶一聲!

    事態的轉捩還得從心癢難耐的阿澀開始說起。

    它看着狼羣們在鱷魚肉上啃咬不絕,又想起這本是李拓爲自己打的獵,刻下只能在嘴巴里塞些果子,自然老鼻子的不樂意。於是它堵在洞口的腳步忍不住偏了偏,居然理所當然地擠入了狼羣中間,破口糙牙一咧,也跟着點點咀嚼。

    伊始也有成年狼向它瞪去白眼,它果斷縮了縮脖子,笑得諂豔;等到成年狼低頭後,它立刻也喫下來,根本不要臉。

    那成年狼也管不得那麼多些,否則自己的肉塊就要落入別狼的嘴裏面。

    驢與羣狼聚在一塊喫鱷魚肉,倒也意外的和諧。

    母狼銜着肉塊到來的頭狼的身前,伸出舌頭舔了舔它的脖頸,似乎在勸說着它大可妥協;頭狼一聲嗚咽,終也是耐不住轆轆飢腸,向樹洞裏的纖瘦猴子眺望一眼,便打算咬嚼吞嚥。

    可就是這冷不丁的一眼,竟教它怒由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撒開蹄子向前撲奔,張開狠戾的鐵齒,要將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咽喉齧咬斷絕。

    這才驚起了幼鹿的驚嚎一片。

    顏子涵從未想見自己的反應竟可以如此敏捷,於驚呼中回身後,立刻瞧見頭狼的爪牙已經撲倒了李拓胸前,蓮步一顛,用的赫然是那一招「迅蝶穿花」的架勢。

    手中雖無劍,可到底趕在頭狼在李拓皮肉裏張牙舞爪之前,揪住了它的尾巴。

    她使勁向後急扯,更壓上了渾身力量,阻止頭狼再向前闖。

    頭狼撐直了爪子,也只能在他的鼻尖刻下一條疤!

    它咬齒迸前一掙,想要擺脫拉扯;顏子涵更不鬆懈,不顧拉扯勒紅了掌心細嫩的皮肉,攥拔着頭狼的尾巴,一寸寸地往後拖。

    跟着羣狼、驢鹿都愣在了一人一狼的僵持中。

    頭狼的獨目都已經獰紅,眼看自己咬不斷李拓的咽喉,猛然向身後糾纏的顏子涵回頭,月牙白的狼眸冷冷颼颼。

    顏子涵被它瞪得心尖冒火,霍地甩開臂膀,在它屁股上重重一抽!

    她氣惱道:“讓你傷人。”

    頭狼何嘗被如此羞辱過,綻開狼脣,暴露出兇戾的齒牙:“嗷嗚。”

    誰知竟只換來顏子涵的又一巴掌:“齜牙咧嘴是吧!”

    頭狼怔住了,一時竟難以發作,滿腦子都在疑怪:這纖瘦猴子怎麼就不怕我呢?

    顏子涵又扯了扯它的尾巴,將之抽離開李拓的身旁,指責道:“言而無信,食言而肥!”

    頭狼茫然無知地歪了歪頭腦。

    緊跟着,顏子涵發腫的雙手就如在水中撥浪一般推搡在它的身上:“出去出去,不與你這種沒有誠信的壞狼好了。”

    她把頭狼驅出洞外後,又對羣狼揮蕩雙手,教它們散開:“走吧走吧,今天就到這裏了。”

    那三隻對她頗爲依賴的狼崽子圍着腳踝打轉,希望能夠留下,她卻堅定拒絕道:“你們的老大太壞了,惹本小姐生氣了。哼,一整天也消不了。”

    三隻崽子也不明瞭,只得歪斜着小狼腦。

    隨着那頭狼輕輕“嗷”了一聲,它們也只得悻悻迴歸狼羣,穿入茂林,依依不捨的去了;彷彿從根本上忘記這裏本該是它們的洞穴一樣。

    待到羣狼遠離後,顏子涵板着臉,在貪嘴的阿澀腦袋上一敲,冰冷道:“在洞口看好!”

    阿澀弱弱嗚咽一聲,垂着腦袋趴守在地上。

    顏子涵回到李拓身畔,用尚溼的碎裙邊給他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和鼻子上的血漬,心尖幽幽一嘆:“你怎麼就處處惹來討厭呢?”

    先是鷹鳥,再來有鉅鹿,現在又得罪了狼羣。

    可他明明只是躺着,連眼皮都睜不開啊!

    顏子涵道:“哎,看在你這麼可憐的份上,本小姐就稍略不討厭你了。”

    旋即,她便望見了李拓的嘴脣顫顫。

    她道:“什麼?”

    聽不清的顏子涵附耳向他貼過來,然後就聞李拓幽微道:“真白。”

    顏子涵淺薄的麪皮頓時就燒紅了,將碎裙邊胡亂往他額頭上一蓋,恨恨地道:“討厭。”

    一日無話。

    待到翌日,天邊初白,洞口又有狼嚎聲響來。

    顏子涵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來至洞前,三隻狼崽子立即拔足向她跑往,接着又縈繞她的腳踝旋轉,甚至斜倚脖子,不住磨蹭。

    顏子涵癢得俯下身,剛把其中一隻抱入懷,但見頭狼嘴中銜住一隻猴麪包果,乖巧地搖尾而來,面上沒了昨日的兇狠。

    白眼向它瞥着,顏子涵哼了哼,道:“求和來了?”

    頭狼把果子放在它跟前,腦袋一歪。

    顏子涵道:“你得答應我不許傷人,我才原諒你。”

    頭狼頷首,於是冰釋前嫌。

    鱷魚尾端又被切了一大半,而地上也鋪滿狼羣採集的果子,他們各取所需的圍作圈,就連幼鹿也踩着三條腿,從幽洞中走出來,難得沒有追逐的閒逸着。

    頭狼總算也放下矜持,撕咬起鱷魚肉塊,可狼目裏總還充滿着忌憚,時不時就會對躺在那兒的李拓警惕望看。

    喫着石榴果的顏子涵瞧在眼裏,忍不住問道:“何以對他如此畏忌?”

    頭狼的獨目不由流溢出哀傷來,接着張牙,在她缺了一口的裙角上拽了拽,腦袋向路邊扯擺。

    顏子涵疑惑道:“你要幹麼?要我跟你走?”

    頭狼鬆了牙,吐出舌頭,跟着對狼羣柔聲“嗚嗚”了幾步,撅着屁股走在前面,又扭頭遙看顏子涵可曾跟上。

    顏子涵對阿澀吩咐道:“不許欺負它們,也不能讓李拓被它們欺負。”隨後才站立起來,拍拍臀裙上的塵土,追上頭狼。

    一人一狼漫步在蜿蜒的林道上,時而有青蛇探首、毒蠍伏埋,可只要它一個獰射過去的冷眼,便立即撤散。

    走了至少一炷香的時間,顏子涵撩開頭頂藤蔓,稍略欠身鑽進去,須臾後便爲眼前的景緻驚得一呆,她如何能想到頭狼竟把自己帶入了一座祭臺。

    在這座被陰翳的林叢徹底盤踞的荒島上居然有一座面積足有五六丈、以九面三人疊高的巖壁圍作渾圓組成的祭臺,巖壁的固然多被各式各樣的綠植覆蓋,可暴露出的幾片角落卻足以證明壁面的皎白。

    顏子涵不由一讚:“這麼大的無暇白璧,世間都罕見得緊。”

    頭狼四肢一提,跳上了白璧祭臺,顏子涵步伐一躍,也跟了上來。繼而踱步在白璧間,卻因爲壁面太過潔淨,深望即會晃迷雙眼,因而什麼都看不清白。可她卻分明能覺察到石壁上定有祕密,指腹不禁幽微在冰涼的石面摸探,通過觸感,果然由上面撫出了雕刻的痕跡。

    顏子涵忍不住向頭狼問:“現在怎麼辦?”

    頭狼微微跳起,牙不發力,只是含住顏子涵左手袖際,才讓她想起用軟劍拔斬。

    顏子涵剛好在祭臺上將「穿花蝴蝶十三招」施展,切將蓋在白璧上的綠植一一削開。

    跟着,頭狼趴下四肢,彷彿在等待。

    它在等頭頂的陽光透過遮天的林蔭縫隙,照落到白璧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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