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左右爲難之際,工作人員牽着一堆氣球走到她們身旁,笑盈盈將手裏的黃氣球分給她們:“盛導讓我們準備的小禮物,你們可以把心願寫在氣球后面再放飛氣球。他說,黃氣球會帶來好運的。”
“噢還有,”工作人員掏出一束藍鳶尾,轉交給欒夏,“是導演準備的,恭喜欒老師演出成功!”
欒夏愣然地看着工作人員走向她們身後的觀衆,繼續去分發氣球。
而身旁的女孩小聲道:“欒老師,你的氣球和我的不一樣,你的氣球上有畫耶。”
她這麼一說,欒夏趕緊托住氣球,翻了一個面,纔看清氣球上已經印上了她的側影。
她重重一震,看見劇組裏的其他人的氣球也畫着他們的肖像——這是盛予明,所能贈予他們的最後一點心意與浪漫。
沒有人吐槽他的封建迷信,而都用熒光筆寫下了自己的心願,虔誠地將氣球放飛。
在海浪之上的漫天夜色裏,鮮黃色的氣球成羣結隊地飛向空中,熒亮的黃色像是璀璨的星光一樣,短暫地照亮這片暗寂的夜空。
在這片亮色裏,她看見了氣球上的面龐,和無數滿懷希望的憧憬。
只是,許多人的氣球上留下的肖像並不是他們自己的。
優優和向易愷的氣球上,留下的是林暮的;黎叔的氣球上,留下的是彬彬的;而阮杏子拿到的一隻,留下的卻是丁月竹的肖像。
頓悟過來的欒夏,和阮杏子心有靈犀地對看了一眼,將自己的氣球先交給她的迷妹保管,就走向了阮杏子。
阮杏子也朝她走來,擡起她的手,和自己虛握着線繩的手合在一起。
她們看着彼此,放飛了那隻畫有丁月竹肖像的氣球。
擡頭仰望着那隻氣球緩緩飄走時,她們也再一次看到了丁月竹。
她在空中向她們揮手,依然對她們喊出她們曾經的四年之約:“我們,劇場見!”
欒夏和阮杏子落淚點頭,她卻像劃過夜幕的流星一樣,在黑夜中消失了蹤跡。
但她們都知道,她沒有離開,她會一直在劇場裏等她們。
大家站在沙灘上,淚意朦朧地向那些承載了他們願望的氣球揮手道別,和那些惆悵與遺憾,也和那些再也回不來的故人揮手道別。
而欒夏也終於明白了,盛予明不止是爲她一個人而來的。
“梅夢程臻”,“予明”,他其實早在開頭時寫好了結局——
他只是想在這個短暫的夏天,以一個少年最赤忱也最微薄的力量,讓所有人美夢成真,給他們光芒,讓他們有勇氣面對他們抱憾的過往。
這就是,他送給所有人的仲夏夜之夢。
盛予明看似不靠譜的祈願方法,冥冥中又出乎意料地奏效了。
一切事情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欒夢的手術非常成功,話劇版《予明》口碑和人氣持續飆升,欒夏和盛予明的名字輪番霸佔了微博熱搜榜,而電影版《予明》的首映票已經被訂購一空。
頒獎禮正好在欒夏演出完的第二天。
高溫並沒有隨着秋意漸濃就下降下來。欒夏打着冷空調,窩在被窩裏,隔着時差,忍着睏倦,觀看完了頒獎禮的全程。
聽到頒獎嘉賓宣佈將獎頒給另一位加拿大本土的青年導演時,她比盛予明還要落寞得多。
而在頒獎禮之後的放映展上,主持人略帶傲慢地揶揄盛予明,更是令她怒火中燒:“ming,對這次carl擊敗你奪得了劇情長片獎,你對此怎麼看?許多人都認爲中國人在電影藝術中的敘事技巧太過粗鄙淺白,不如歐美電影中的精巧純熟,你這次的落敗似乎再次證明了這一點。”
現場響起了並不善意的鬨笑聲,讓欒夏聽得更爲氣惱。
但盛予明卻比她想象得更爲淡定:“一部被你們定義爲粗鄙淺白的電影,有幸入圍能與carl精巧純熟的電影在這裏一較高下,您是在暗示評委不公麼?”
主持人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尷尬地轉移話題:“我們還是來談談你的電影。我注意到這次你提交的版本在開頭新加了一個片頭——‘tomysummer’,這有什麼獨特的含義麼?爲什麼一定要把夏天這個季節寫在片頭呢?”
盛予明微微愣了一下,轉頭看向臺下對準他的鏡頭。
他眼神忽然深邃起來,穿透了鏡頭,隔空與欒夏相視,讓欒夏陡然一震。
“summer不是季節,是一個人名,”她聽到他這麼說,“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因爲她,纔會有這部電影,也纔會有現在的我。所以,我想讓她在片頭就看到她的名字。”
“噢,你說的是‘她’!能簡單講一講你們之間的故事麼?”
“她……”盛予明停頓了許久,最後卻沒細說,只是講,“她曾經,像一顆星星照亮過我,所以我也希望,在她陷落於黑暗時,我也能用同樣的方式,照亮她。”
“噢,聽上去很浪漫,”主持人來了興趣,“這位夏天小姐,她現在在現場嗎?”
盛予明神色一僵,搖了搖頭。
“噢,不在現場也沒關係,”主持人圓場,“也許她正在看我們的直播呢。”
盛予明彷彿不願再提她了:“我們還是來聊聊電影吧。”
“噢,好的,”主持人跳向下一個問題,“那麼。很多觀衆都說,覺得《予明》想展現的主題很複雜,所以這部電影的內核究竟是什麼呢?”
“只是最簡單的,三個關於愛的故事,但我更想體現的是一種高級的愛。”
“那麼,你對高級的愛的定義又是怎樣的呢?什麼算高級,什麼又算低級?”
他醞釀了下,纔回答:“低級的愛,是想佔有;高級的愛,是想成全。成全她所有夢想,讓她成爲更閃耀的星星,這就是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