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容太后眉頭緊皺的原因是,刑部及大理寺遞上來的摺子和景明祕密調查的結果都指向花容深,加上今日樓清隨這一番解釋,容太后心中再不願意相信曦盡之毒與兄長有關,如今面對這些證據,也不得不相信。
“母后會派人追查這件事,你查到的這些暫時不能泄露出去。”容太后安撫一番哭泣的樓清隨,直到長公主慢慢止住了哭泣。
追查到曦盡線索的長公主這些日子時常流連在觀文殿中,她在花容深的胭脂經裏查到了疑似曦盡的線索,便將追查的重點放在花容深繁榮時的前朝大胤。長公主取來大胤史籍,着重調查花容深這家脂粉鋪子。
功夫不負有心人,當真讓長公主在史籍中查到了一些線索。
胤文帝遠走北烈城時身體羸弱,常常不能見風,負責胤文帝診斷療養的人是大醫師淮鶴和後來的太醫刑問。
刑問在胤文帝到達帝都登基前便去了南疆尋藥,順着這條線索查下去,樓清隨將目光放在了南疆。
當然,紅纏藥方記載出自南疆藥師一事乃是容謹告知,樓清隨在觀文殿一番查找是爲了向皇太后提供合理又不會引起懷疑的證據。
她帶着自己的調查結果前往長信宮回稟皇太后,果然容太后拿到樓清隨厚厚一疊抄錄後,表情驟然變得冷冽。
“竟然出自南疆。”容太后的手在劇烈顫抖,她的語氣還很平靜,“清隨,後面的事交由母后追查,你不要再插手。”
“母后……”樓清隨有些不解,但還是點頭,“女兒知道了。”
皇太后拿到樓清隨的調查結果,就將南疆這條線索告知景明,示意他追查。景明道:“臣也查到了南疆。”
“查到什麼了?”
“前朝太醫刑問曾遠赴南疆尋藥,當時與刑問打交道的南疆藥師記載了一味毒蠱結合製造出的無解之毒,名喚紅纏。”景明說着將在花容深的調查結果稟告皇太后,“那本藥師行醫錄如今不知所蹤,但南疆仍有記載其中部分內容的書籍流傳。十多年前,帝都曾來人向當地醫師們重金尋求記載行醫錄內容的書籍,爲首之人自稱姓江。”
三方的調查結果匯聚成了一條線——花容深的手記和南疆醫師的行醫錄。而江姓,乃是如今容家管家的姓氏。
曦盡的真相已經浮出水面了。
舉子暴亡的案子匆匆了結,投毒之人乃是舉子身邊的書童,至於奇怪的死亡症狀,只歸咎於舉子身體原因。
這樁案子在時間中漸漸沒了聲息,除了死者的親友還陷入悲痛和懷疑中之外,很少有人還記得這件案子。
今年格外的熱,六月開始,大昭境內乾旱頻發,許多地區顆粒無收,這讓去年才經歷洪澇和戰爭的大昭沒有絲毫喘氣的機會。
皇太后頒下懿旨,命宮中各宮各司率先垂範,節儉開支,大昭官員相仿相效,凡官員驕奢淫逸者,革職查辦。
這道懿旨自頒發後,皇后容曦以身作則,後宮之中莫不從之。
這一天,皇后陪着容太后在御花園的涼亭中乘涼散心。
皇后與容太后穿着簡樸的長裙,坐在石凳上納涼。容曦爲皇太后遞去清爽的蓮子湯,道:“這些日子,長公主殿下彷彿心情不佳,母后可知殿下怎麼了嗎?”
“竟是這樣。”皇后若有所思,“兒臣宮裏的廚子有一道拿手的菜,乃是冰鎮銀耳椰汁羹,最是敗火。兒臣這就吩咐廚子做一份讓殿下嚐嚐味道。”說着,容曦對貼身宮女吩咐道,“去,讓廚子燉這道菜,記得要冰鎮的。”
宮女領命退了出去,容太后點頭道:“她也愛喫涼品,只是胃弱,我便不讓她多喫。曦丫頭有心了。”
容曦淺淺一笑:“殿下爲人隨和,平時對我照顧頗多,我這麼做,也是爲了報答殿下。”
“陛下大婚也有幾個月了,你這肚子怎麼還沒動靜?”容太后忽然提起一嘴。
聽了容太后的問詢,容曦有些難堪地垂下頭。
看到容曦的反應,容太后立刻嗅出了異樣:“怎麼了,在我面前有什麼是不好意思說的?”
容曦擡起頭,咬脣道:“陛下從未寵幸過兒臣。”
“什麼?”容太后大喫一驚,樓競越與皇后成婚已有將近四個月,竟然沒有寵幸過皇后?
“怎麼回事?他不是常去你那裏過夜嗎?”容太后的語氣也冷了下來,“竟然沒有寵幸過你。”
提起這件事容曦也分外難堪痛苦:“兒臣也不知哪裏做錯了,讓陛下這麼討厭兒臣。”她是皇后,要有皇后的自尊矜持,這些話是絕對不能與外人說道,這幾個月,她只能獨自吞嚥苦水。如今皇太后問起,過往的痛苦悉數涌上心頭,讓容曦忍不住哽咽。
“哼,你錯就錯在是容家的女兒。”容太后瞬間瞭然一切,她一邊飲茶,一邊望着水面起伏的鳥兒,冷聲道,“你要生下大昭太子,至於皇帝不願意又如何,宮中助興的東西還少嗎?”
容曦眼中含淚,點點頭。
廚子做好了冰鎮銀耳椰汁羹,容曦親自將它送到長寧宮。
“銀耳椰汁羹,還是冰鎮的。”樓清隨笑得眼睛彎成一條線,“多謝皇后。”
容曦柔柔一笑,溫婉如雲:“自入宮以來,殿下對我照顧頗多,我爲殿下送來銀耳椰汁羹也是回報殿下的恩情呀。”
樓清隨掩脣輕笑:“一家人哪裏需要這麼客氣。”她舀了一勺銀耳椰汁羹,讚歎道,“很好喝。”
容曦聽了這話垂下眼簾,猶豫着問:“殿下,我其實……有一事想要求殿下。”
“什麼事?怎麼就用上‘求’了?”樓清隨察覺容曦情緒有異,擡起頭看向她。
面前的皇后端莊秀麗,舉止優雅,但眼中愁緒難掩,這讓樓清隨隱約猜到了些什麼。
“殿下,實不相瞞,這幾個月以來,陛下雖留宿我那裏,卻一次都沒寵幸過我……”容曦垂下眼簾,不敢去看樓清隨的眼睛,“是否是我這個媳婦兒做的不夠好,才讓陛下不待見我……”
“不是的。”樓清隨心知樓競越不肯臨幸皇后是因爲他心中有了武挽盈,也因爲他不敢讓皇后懷孕,但這些話她不能對容曦說,“這幾個月以來,皇后娘娘坐鎮中宮,並無一點錯處。”
“那陛下爲何……爲何……”容曦嘆了一口氣,“長公主莫要嫌我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