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曇城 >第三十章 曇河水
    就在大家嘰嘰喳喳議論紛紛的時候,風麗行說:“我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周圍一下安靜了下來,衆人停止爭論,眼睛不約而同地朝風麗行看過去。

    “他身上確實是戴着鎖鏈,但是其他人卻看不見。”風麗行接着說道。

    “嘿,這可奇了怪了,你怎麼知道他帶着鎖鏈呢?莫非你能看見?”蒲子川邊說邊走向風麗行,“哦,也不對,你說其他人看不見的。既然沒其他人能看見,那你怎麼能確定他確實帶着鎖鏈呢?既然你確定他帶着鎖鏈,那就說明你能看見,那你又怎麼能說別人看不見呢?”

    蒲子川發了這樣一通言論,自以爲很高明,洋洋自得地伸出手臂,本想以居高臨下的姿態搭上風麗行的肩膀,近距離嘲弄Ta一番,但卻發現站的挺直的風麗行和他一樣高,甚至好像還稍微高一點,便只好胡亂地拍了一下Ta的胳膊。

    “即使看不見,我也知道,”風麗行白了蒲子川一眼,眼神裏包含了“你懂什麼”四個字。然後接着說:“因爲他經過了曇河水汽的薰染,而且還喝了曇河的河水。”

    “曇河?”桃橙問,“就是柳大壯叔叔說的那個曇河,算是他的老家?”

    “對,就是那個曇河,也是我們去找風弋閣的時候途徑的那條河流。只不過兩者位於不同的流域。”

    “哦。”桃橙明白了似的點點頭,但隨即又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擡起頭,說道:“那這樣的話,我們都沾染過曇河的水汽呀,而且我也喝了那河流裏的水,我們爲什麼沒有戴上鎖鏈呢?”

    “對呀對呀。”藤亦箜蒲子川等人贊同地附和道。

    “哈哈哈,這其中的奧妙嘛,”風麗行故作猶疑地停頓了一下,“說給你們聽也無妨。”

    衆人都湊上前來,一副喫瓜羣衆的表情。只有李大武仍然隔了一點距離,靜靜地聽着。

    “橙子,你喝水的時候,是不是感覺好像每一個毛孔都在舒張,釋放出疲倦,只留下愜意?”風麗行問桃橙。

    “是的是的,而且你當時還讓我不要多喝,說喝多了會喝醉,甜醉的,哈哈哈。”

    “這是沒有什麼煩惱、心態純淨的凡塵之人喝了曇河河水之後會有的狀態,會覺得疲倦散發出來,更加的清爽怡人。所以你即使喝了曇河河水也沒事,不會發生什麼變化。而我們,也就是我、藤老弟、蒲老弟——”

    聽到這裏,蒲子川可不樂意了,打斷道:“嘖嘖,誰是你老弟呀,咱倆可是同齡的——”

    風麗行沒搭理他,繼續說:“我、藤老弟、蒲老弟,還有那兩個隨從,本來就是曇城的人,所以,曇河的河水對我們當然沒有什麼影響。”

    蒲子川見糾正無用,便放棄掙扎,隨便Ta怎麼稱呼了。

    “而李大武就不一樣了。首先,他來自凡塵世界,所以是易受到曇河水影響的體質。再加上,他,”風麗行朝隔了一段距離的李大武看去,“應該是有什麼煩惱,或者說負擔,使得他的心態不像橙子那麼輕鬆,所以就是更易受影響的體質了。曇河水會將他的煩惱、憂慮、困惑和痛苦以具體的鎖鏈的形式呈現出來,纏繞着他,束縛着他。只要他一日不放下這些憂慮和痛苦,他就一日得不到解脫。但這個外在的鎖鏈只有他自己能看到,周圍的人是看不到的。”

    衆人一片驚呼,又不約而同地看向李大武。

    但蒲子川就是個不省事的主兒,他又質疑風麗行道:“曇河還有這個奧祕?我咋不知道呢。你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說,你到底是誰?”

    最後這一句,他故意粗聲粗氣地說,一副又調侃又挑釁的神態。

    “嘖嘖,”風麗行模仿着他的神態,說:“我們學的《曇城社會風俗史》裏可都明確地寫着呢,你自己不好好學習,怪我咯?”

    “啊,是嗎?打擾了。”蒲子川說完,就立刻加入了圍觀李大武的隊伍。

    見衆人都在看着自己,李大武似乎有點窘迫,沉默了一會兒,說:“是這樣的嗎?曇河的河水把我的......具體化了?......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地方啊......”他喃喃道。

    “沒什麼不可思議的,老兄,”藤亦箜說,似乎忘記了自己幾分鐘之前也在驚歎,“如果那個不男不女......風少,說的是真的的話,那你要想擺脫你所戴着的、我們看不見的鎖鏈,就得放下你的煩惱和痛苦。咦,話說,你到底有什麼煩惱,竟然如此深重?”

    “這......”李大武似乎有所顧忌,不知是出於不好意思,還是出於不信任。

    “我想起來了,大武哥,”桃橙說,不自覺地用手圍成了個喇叭狀,好像擔心李大武聽不清楚似的,“四個月前,你在凡塵失蹤的那天,你媳婦看起來好難過好傷心的,你家人都特別着急,找了你好久呢。”

    在喊“大武哥”這個稱呼的時候,桃橙突然意識到,她還從來沒有正兒八經地稱呼過李大武呢,之前偶爾見面的時候,要麼是喊“喂”,要麼就是沒有稱呼,直接說話。“大武哥”這個稱呼,還是她剛剛情急之下想到,然後脫口而出的。

    “是麼?”李大武淡淡地回答,但是眼神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融化了一點。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大武哥,你到底怎麼了?他們都說,你是,你是......”桃橙猶豫着,不好說出口。

    “呵呵呵,他們都說我是瘋子,是精神病,是嗎?”李大武見狀,自己替桃橙說了。

    “嗯,對。”見李大武這麼有“自知之明”,桃橙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有“嗯嗯”的份兒了。

    “他們說我是瘋子也好,精神病也罷,或者是憤世嫉俗者,與我何干?我是什麼樣的人,該做什麼樣的事,該說什麼樣的話,該喜歡什麼,不該喜歡什麼,爲什麼要由他人來界定呢,那樣的話,我和傀儡還有何區別呢?”

    李大武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但是好像又是充滿不甘的。桃橙看着他,一瞬間覺得李大武的頭頂有智慧之光閃過。

    “進屋說話吧。”風麗行說,然後帶頭往那間空的西廂房走去。

    “進來吧,老兄——”藤亦箜走過去,大咧咧地推着李大武往西廂房走。

    “嗨呀,咱們又有故事聽嘍——”蒲子川說,把他們家船的事兒又忘到了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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