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璟坐得隨意,然而唐穗還是看出了他渾身上下掩不住的拘謹。

    那位大名鼎鼎的劍尊也不知是因爲目前還是無情道修士,還是那鍍金的高冷劍尊人設加持,白衣飄飄的同時簡直像個人形制冷機——面容冷肅,脊背挺得筆直,衣袍從領口到衣角一絲不苟,頭髮絲都束得宛如教科書。

    秋璟已經刻意坐得遠了些,然而他另一邊是合歡宗的一位長老,一身水紅色的裙裳裸露着半截水嫩白皙的玉臂,泛着淡淡金色的臂環束在手臂上,即便不刻意去勾,也足夠媚人了。更何況這位如今還直勾勾盯着他。這種場面,自然也不能再往那邊挪位置了。

    唐穗知曉自家師尊是個社恐,瞧見這架勢,忍不住短暫地心疼了下。

    唉,委屈師尊了。

    不過就這麼一瞬間的眼神交匯,已然讓那位合歡宗的長老發現了這邊的唐穗。

    媚氣橫生的美人輕飄飄地遞了個眼神給她,露出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來。

    唐穗本能地察覺了其中的含義,有些哭笑不得。

    這位怕是把她當成情敵之類的角色了。

    緊接着,美人又神識傳音給她:“小姑娘,瞧着很是面生啊,我觀你的容貌,倒是我合歡宗的好料子,若是轉入我宗門,今後享受男色的機會頗多,我可以爲你提供些旁人沒有的路子。這雲鶴仙君,便歸我如何?”

    唐穗:“”

    她大致翻譯了一下,這番話的意思是:我看你也不是什麼年少成名的天才,長得也不像個正經人,大宗門裏沒你這號人的話,想必是在在破落宗門做事。既然如此,你還不如來我合歡宗,我給你這個機會,還能額外給你“資源”讓你享受,代價呢就是這個瞧着和你關係匪淺的雲鶴仙尊讓給我,我建議你別在一棵樹上吊死,你覺得怎麼樣?

    唐穗:不,這恐怕欺師滅祖啊前輩。

    她又看了眼可憐巴巴的師尊,冒着可能被場上諸位大能發現的風險,連忙傳音迴應了這位合歡宗美人的“邀請”:“前輩您一番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您可能誤會了,這位雲鶴仙君,他是我師尊。”

    美人的臉色又微妙地變化了起來,先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隨即似乎冷靜了不少,陷入沉思。

    唐穗當然明白這是因爲什麼——拜背景板buff所賜,之前出門歷練,其實還是有很多人見過她的,修真界中雲鶴仙君有個小徒弟的事情也不是祕密,然而和她沒有什麼深度牽扯的卻基本都記不住還有她這麼個人。捎帶着,他們也會無意間忽略雲鶴仙君有個徒弟的事,硬是因爲什麼原因想起來,也找不到關於這個徒弟的具體記憶。

    眼前這位合歡宗長老也確實已然在懷疑人生:雲鶴仙君居然有這麼個弟子?不,不對,印象裏好像確實是有的,不過這麼大的事她怎麼會忘記關於這個弟子,她居然除了隱約記得有這麼個人,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合歡宗乃是修真界交際花一樣的存在,無論哪個旮旯角的事都逃不過合歡宗的耳目。雲鶴仙君是位渡劫修士,還是個醫修,相關的消息更是珍貴,若是他的弟子,不該這樣沉寂纔是。

    腦海中閃過諸多猜測,這位嫵媚的美人眯起一雙自帶風情的鳳眼,傳音道:“雲鶴仙尊的弟子豈會是籍籍無名之輩?小姑娘可莫要拿我尋開心。”

    她還是更傾向於這個小修士是爲了“遮掩私情”,好從她手下搶人。

    唐穗:“”

    這等事,就好像她已經把身份證舉起來了,人還要問她“你怎麼證明你就是你”。

    她誠懇地傳音:“無論您相不相信,事實確實如此。我師尊他不喜人親近,您過於熱情的話可能會讓他有些拘謹。還望前輩手下留情。”

    不喜人親近?手下留情?還說自己不是來搶人的?這修真界何曾有從這等角度關心師尊的徒弟?

    合歡宗這位長老哼了聲,沒再看她。

    唐穗不知道她怎麼忽然生氣了,不過眼前還是師尊比較重要。

    方纔傳音並未被窺聽,唐穗又大着膽子傳音給師尊:“師尊,您要是實在不適,不如待會兒這輪結束,我去和何長老商量一下,您來下面?”

    秋瑾頓時坐得端正不少,“好。”

    唐穗早就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便囑託他:“那師尊再等等,應該很快就能結束了。”

    抱着這份心思,唐穗重新看向比試臺。

    此刻,築基後期的比試臺上,褚炎已經被鈔能力限制,遺憾退場,現在在臺上的乃是作爲擂主的葉九和另外一個肌肉極其發達,魁梧健壯的御火門男修。那男修手裏拿着個大鐵鍋似的法器,直接把體型差極大、原本就看着很嬌小的葉九連着那八個金光閃閃的高級陣盤整個倒扣在了鍋裏。

    場內許多沒見過這等場面的小修士頓時倒抽口氣,爲清靈可愛的小仙子捏了把汗。

    唐穗託着下巴,忍不住發散了下思維,想着:這鍋瞧着質量不錯,材質上使用的精玄鐵可是劍修最喜愛的鑄劍高端材料,珍貴得很,也不知道精玄鐵的鍋烹飪起來食物的味道會不會比尋常的大鐵鍋要好上許多?

    她正這麼想着,便聽到身邊一直沉默、毫無存在感的少女驚歎道:“竟然是精玄鐵鑄造的鍋,想必燉雞最是入味!”

    她是直接喊出聲來的,不僅沒有考慮神識傳音可能被窺聽的風險,還壓根沒有神識傳音的自覺,展示出了喫瓜羣衆不能自控的驚歎。

    不過她開了個頭,唐穗倒也忽然沒了那麼重的心理壓力。畢竟宗門大比本就是可以講話討論的,如果不是大能們作爲領導都太嚴肅,也不至於讓下面的人也跟着緊張不敢開口。

    於是,她對少女的話深表贊同道:“兔子想必也不錯。精玄鐵加熱會有至純靈氣升騰,麻辣口的爆炒兔丁配上純正靈氣的衝擊感,一定是不可多得的好菜。”

    這話一出,不知爲何,唐穗忽然察覺到了一道有意無意的惡意眼神,似乎是在暗處瞪了她一眼。

    不過她身旁的少女卻彷彿找到了知音:“道友好見解!精玄鐵燉雞還是少了份刺激,麻辣味纔是絕佳!”

    少女一邊說,一邊眼巴巴看着臺上那口大鐵鍋,顯然已經饞的不能行了。

    唐穗從右手小指上那碧色通透的儲物戒中取出一份用陣法保存完好的麻辣兔丁,禮貌詢問:“道友要不要嚐嚐?這是我天水閣後山由掌門天衡子親自飼養的靈兔所制,辣椒是靈田中平日裏用來制靈藥的炎椒,自帶木火雙屬性靈氣,既好喫又大補,只要二十靈石,這份便歸道友所有了。當然,道友可以先嚐一口,不好喫絕對不收費。”

    此時,唐穗又隱約有一種彷彿被人瞪了一眼的感覺。

    少女似乎沒想到還有在宗門大比當場售賣零食的,愣了愣,隨即喜滋滋道:“不用了,二十靈石,我要了。”

    她動作飛快地拿出一包靈石放在唐穗懷中,從唐穗手裏接過那份兔丁,迫不及待地拿出一雙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冰玉筷子,仔細品嚐了下。

    隨即,露出“世間居然還有此等美妙之物”的眼神。

    唐穗:“道友覺得如何?”

    “棒,棒極了。”少女言語中難掩驚歎,“不愧是天水閣掌門,養出的兔子簡直是肉質滑嫩,表面又炒得有些焦脆,炎椒的火氣也恰到好處地滲透進去,真是一喫難忘!”

    那被人瞪的感覺開始源源不斷地傳來。

    不過唐穗收了二十靈石,此時也相當愉悅,暫時沒管那道視線:“若是有機會,道友也可以到天水閣嚐嚐別的。陣法再好,也不如現做的好喫。”

    少女當即嚴肅道:“那當然好。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懸壺派的風澗月,不日便去拜訪天水閣,還請道友替我通通路。”

    “天水閣,唐穗。來時報我名字便好。”修真界沒有辟穀又口味類似的同道之人實在罕見,唐穗還是頭次碰見,帶了些不同尋常的熱情,“風道友真是極有眼光。”

    兩人之後的談論聲音其實很小,然而修士五感極佳,更何況麻辣兔丁的香味都出來了,場上許多人露出嚮往的神色。

    天水閣的東西是真的那麼好喫麼?難道天水閣作爲曾經的劍修宗門,除了出了個路子完全不一樣的醫修雲鶴仙君,還有過食修大能不成?

    就在衆人心思各異,注意力也快要從沉寂已久的鐵鍋和自從扣下鍋便壓根沒動過的御火門肌肉猛男上飄走的時候,鍋動了。

    千斤重的鐵鍋下,泄出抹璀璨到可以閃花眼的金光。

    下一刻,金光大亮,鍋裂開了。

    字面意義的裂開。

    御火門的壯漢和大家一起震驚之後,居然眼眶泛紅,當即哭出聲來。

    “我我的鍋!”他悽慘悲涼的模樣和顫抖的聲音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我的寶貝,你沒了你要我今後可怎麼辦?”

    衆修士可惜他親手煉製的靈器破碎之餘,不禁也感同身受地心疼了一番。

    誰知,他淚流滿面之時,又補了一句——

    “你沒了,我還怎麼燉出那般美味的雞喫啊!”

    衆人:“”

    所以,這玩意兒還真的是你用來燉雞的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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