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靜的劇院內,哪怕是一點異響都能讓人輕易察覺。

    看着坐在自己旁邊,好似就這麼直接睡死過去了的君王,和哈斯德向來不對頭的教皇微微偏頭,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來。

    ……真沒想到啊,哈斯德和他待在一起居然都能睡着。

    親手擺到他面前的好戲,他可不能就這麼錯過了。

    這下就有意思了。

    劇院的高臺上,宋世安的表演還在繼續,規律而叫人不自覺放鬆的鍵音仍舊斷續響起。

    而在下方的觀衆裏,有一位跟着相熟的貴族混進了皇家大劇院的樂師聽着這除了規律之外,似乎毫無長處可言的鍵音,沒忍住露出了一個鄙夷的神色。

    就這?

    這就是所謂的超前藝術?

    這就是被侯爵追捧能在皇家大劇院演出的水平?

    當時那麼多貴族跟着爲這麼個傢伙發聲,直言他的表演過於俗氣平庸,現在一看這位世安·宋所謂充滿了巧思的藝術,好像也不過如此。

    這位在不久前曾被凱南侯爵在表演結束後公開落下面子的樂師擡頭,他看着高臺上彷彿沉浸於自己表演中的宋世安,心下對眼前這一切嗤之以鼻。

    枉他之前還以爲這個世安·宋的實力究竟有多厲害,還刻意央求了熟悉的貴族帶他進場見識見識這所謂的超前藝術,現在一看,不過是個靠着噱頭,藉着凱南侯爵的東風,憑着炒作硬生生上位的廢物。

    不就是帶點魔法光暈麼,不就是稍微有點節奏的敲擊聲麼。

    說是能讓人從視覺和聽覺享受的超前藝術,具有動作美和音樂美,還額外找鍊金術師弄出來了新奇的樂器。

    包裝得那麼冠冕堂皇,折騰得這麼花裏花俏,換做是他上場,這就隨便給他兩塊石頭怕是都能奏出和這一樣的樂曲。

    ……哦,倒也不能算一樣,就是隨隨便便給他兩塊石頭,他都能憑藉不同的敲擊手法弄出更多聽着更加分明的音階。關鍵時刻甚至還能把石頭拋上天空玩個雜耍,對外說出口時也算是另類的舞臺藝術。

    想他一個如今在整個王都都能算是名列前茅的樂師,居然在其他人口中還不如這個廢物,甚至於還被這麼個傢伙搶先在皇家大劇院表演,樂師心裏便越發覺得不滿起來。

    ——要知道,就以他過去在王都裏的名聲,他都還沒登上這個皇家大劇院的舞臺,在這麼多的貴族面前公開展示自己。

    心火越燒越旺,眼見高臺上的宋世安一曲彈奏結束,這位樂師在嫉妒和憤怒的不斷催動下,最終忍不住開了口。

    他刻意提高聲音斥責道:“所謂的超前藝術,在我看來也不過如此。”

    話語尾音在空蕩的劇院引出迴響,還沒徹底落下,劇院被卻又驟然響起了一聲誇讚。

    “好,演奏得實在是太好了,我爲王國有你這樣的新銳藝術家而感到榮幸。”隨着這句誇讚的話語被說出,跟着想起了一陣有節奏的鼓掌聲。

    樂師下意識不滿地扭頭,看看到底是誰這麼沒品味。

    結果隨着耳邊的聲音看向聲源,教皇冕下的那張臉就在此時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

    樂師當即冷汗直流,整個大腦都在對上對方視線後有那麼一瞬間空白。

    “……確實……確實不錯。所謂的超前藝術也不過如此,我覺得這種劃時代的藝術,用超前這個詞顯然已然不足以形容其美妙了。”樂師結結巴巴地誇讚,在衆人的注視下竭力將自己剛纔說出的那句話圓回來。

    教皇笑笑彷彿沒把他出言不遜的這句話當回事,其他貴族見狀也鬆口氣跟着開始叫好——

    “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表演,今天來到這裏也算是開了眼了。”

    “這真是一場足以載入史冊的表演。”

    “……”

    即便實際上並未聽懂這首純粹由單一的敲擊聲組成的樂曲到底有哪裏好,但此時帝國居於權利頂端的上位者出聲誇讚,此時的鑑賞已然不是什麼單純的品味問題了。

    衆人齊齊誇讚,彷彿這叫人無法理解的表演真是一場尤爲動人的完美演出。

    教皇見狀也十分滿意。

    他看向被周圍的叫好聲逐漸驚醒的君王,突然面色一變,直直地看向哈斯德,故作惋惜道:“是啊,多好的樂曲啊。只可惜殿下您剛纔不巧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也不知道未來是否還能聽到一樣的曲子,和此時的我們一樣爲此而觸動心靈了。”

    “啊,抱歉,可能是我考慮得不多,我剛剛不小心忘記了這個超前的藝術或許並不適合您品鑑的可能了。”

    這已經隱約像是在暗地裏嘲諷哈斯德的思想落後不超前了。

    結合近來君王下令抑制教會發展、頻頻駁回教會提議的事情看來,細細一想簡直讓人回味無窮。

    整個劇院內當即一片死寂,所有在剛纔還揚起微笑誇讚的貴族當即閉上了嘴。

    沒人敢在這種時候出聲。

    哈斯德看着說出這種話來的教皇,無比後悔自己居然就因爲區區之後幾天沒精力就放棄喝魔藥保持精力的選擇。

    不然他怎麼會給教皇這麼一個暗搓搓嘲諷他的機會。

    哈斯德故意裝出沒聽出對方暗指的隱藏含義,強撐着露出了一個微笑:“怎麼會,樂曲我剛剛也聽到了,很好聽,簡直叫人心情舒暢。”

    “相信在未來,你一定能創作出更多美妙的樂曲。”他說還扭頭着看向宋世安,臉上帶着勉強才掛上的鼓勵微笑。

    “是麼?”教皇故作驚訝,像是極其關心地開口問道,“那我爲什麼剛纔看到您不小心在劇院內小憩,是因爲最近的公務繁重太累了麼?”

    “如果可以,我也不是不能爲您分擔這份責任。”

    這個混蛋……看着不依不饒的教皇,哈斯德忍不住在心裏罵了句髒話。

    這說的都是些什麼話?!這到底打着什麼算盤?!

    正大光明直言意圖分去權柄也就算了,當着這麼多貴族的面暗指他精力不足不能掌控權柄,這究竟是何居心?!

    分擔個屁,還分擔。

    就是因爲你這個只應該老老實實侍奉你那位神明的教皇額外分擔得太多,他這些年來纔會因此愁得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覺。

    哈斯德心裏忍不住把對方從頭到尾指責一邊,面上卻只能強裝平靜:“不用了,我可不能讓那些繁重的政務分去您的精力。”

    “近來城外的那些魔獸活動跡象越來越頻繁,爲了能在羣獸環繞下護住帝國,您可是得每天都和神明真誠祈求,哪有空來管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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