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覺,定然是幻覺。
“慢着!”
一個蒼老的婦人從城樓上露出頭來,雪白的髮絲,紫紅色的衣衫牡丹層疊,但那張臉卻蒼老的猶如樹皮,乾癟褶皺。
一夜間聶華年怎麼成了這樣?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剛纔爲了救白狐,已然內力散盡,此時此刻的她已經是一個即將如入土的遲暮老人。
“上雲忱,念在我與你師父的淵源,這件事到此爲止吧。”聶華年朝着下方求情。
上雲忱絲毫不爲所動,反而陰冷的盯着駱岑梟的身影發狠的質問:“他火燒鬼谷時怎不考慮後果?來人,點火!”
士兵揚起火把就要朝着柴堆上丟去。
“不要!”
一道聲音從人羣中破空而出,顧逸玨從城牆上探出半個身子,“忱哥哥,我還活着,我沒死。”
他聽懂了,忱哥哥做這一切都是爲了他,是爲了他啊。
上雲忱遲疑的望着他,連眼睛都不敢眨,生怕看到的又是一場幻象。
“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問着,連自己都迷茫。
“是真的,忱哥哥,我真的沒事。”
上雲忱盯着他,此時此刻那顆死寂的心又跳了。
他的玨兒還活着,他的玨兒沒死。
“駱岑梟,快把他放了。”上雲忱毫不客氣命令道。
駱岑梟見狀瞬間拔出尚方寶劍想要殺了顧逸玨,他要讓上雲忱後悔終生。
聶華年迅速攔住:“梟兒!你冷靜點!你難道真想看着北靖亡國嗎?”
駱岑梟一點一點冷靜了下來,可看着下方那個男人激動的樣子,心頭就像被點燃的炮仗,炸得他心肺都疼。
“梟兒!”
駱岑梟看着師父慎重的目光,怒火逐漸平息下來,掙扎了半晌纔不甘的下令。
“開城。”
厚重的木門發出咯吱的聲響,一道身影猶如踏着月光,從那逐漸展開的縫隙中走來,翩然若仙。
正當宮門準備合上時,一道白色的身影飛快的追了上來,少年如畫。
“玨哥哥!”白靈飛快的追上來,笑容甜甜的挽住顧逸玨的手。
顧逸玨有點點不好意思,但又有些激動。
忱哥哥,你的白狐我給你帶回來了。
兩人相視一笑,絕美的臉龐挨在一起比大師手下的山水畫更加動人。
可這幅畫落在上雲忱的眼中卻無比扎眼。
除了自己,玨兒從未對人露出過那樣的神情,可他此時此刻溫柔竟然是對着另外一個男人。
此時,二人已然走到了他跟前,少年那張臉清晰的落入上雲忱的目光裏。
他長髮如墨,皮膚白皙如瓷,靈秀的五官俊美如畫,那雙眼睛乾淨淨的不染凡塵,額間的一點紅在他那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膚上更是明豔動人。
目光不經意落下,恰好看到兩人纏握在一起還時不時搖晃兩下的手,上雲忱的心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好似被人灑了滿滿一缸的醋。
那孩子多大?十五還是十六?
他呢?
一把年紀,還有病,好的時候老氣橫秋,不好的時候傻缺一個。
人家年齡相當,兩小無猜。
白靈感覺到了一絲……敵意?
他拉着玨兒的手捏了捏,口型詢問:他怎麼了?
顧逸玨也有些拿不準,朝着白靈溫柔一笑:“沒事,可能是累了。”
這時,城門裏又追出一人。
駱岑梟急切的上前兩步,此時的他髮絲凌亂,眼底烏青,原本有型的鬍子因這幾日沒來得及修剪也變得不修邊幅。
“上雲忱,人你也找到了,什麼時候退兵!”
打,他發現在這個男人的面前他守護多年的疆土竟然變得不堪一擊。
他不會再拿他的江山他的百姓置氣。
顧逸玨真的急了,撒開白靈的手上前挽住上雲忱的手臂:“忱哥哥,別打了,我不想再傷無辜,何況白……”
上雲忱陡然回眼,目光凌厲的落在駱岑梟的臉上。
此時此刻讓周圍的人有一種錯覺,彷彿他纔是一國之君,是天地主宰,而駱岑梟不過區區一疆之王。
壓人的氣勢在周天瀰漫。
顧逸玨看着他眼底的怒意,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衫:“忱哥哥,你難道想讓我成千古罪人嗎?那些死傷無辜的百姓,那些將士流淌的血,都是因爲我啊!”
淚水在琉璃般的眼眸裏打轉,上雲忱的心一陣抽痛。
他連忙攥住顧逸玨的手,冷冽的目光化作點點溫柔:“好,聽你的。”
他回身將玨兒攬進懷中打橫抱起,朝着營帳走去。
溫軟的身子落在懷裏,讓他有一陣的踏實。
顧逸玨在衆目睽睽之下被這麼抱着,臉頰羞澀的紅到了耳尖,他想起白靈,悄悄朝着後面勾了勾手。
白靈歡快跟上。
上雲忱敏銳察覺,心口又像被紮了一根酸棗刺,酸澀疼痛。
到了營帳,上雲忱連忙叫來大夫爲玨兒診治,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後,發現只有腿上留下了一點傷,其他地方都完好無損。
上雲忱心中疑惑不已,雖然不知道那裂縫下應該有多深,但絕對不可能只有這麼一點點傷。
可眼下有外人在,他也不好諸多盤問。
“忱哥哥,我還沒跟你說一個好消息,白靈他……”
“報——”
士兵緊急的傳報聲從外面傳來,打斷了顧逸玨到口的話。
事關兩國軍情,不好讓外人聽到,上雲忱轉頭看向顧逸玨:“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來。”
上雲忱帶着人直接出了營帳。
“啓稟王爺,西南又有一城被佔,確是我周國軍隊,在城中燒殺搶掠,爲非作歹。”
上雲忱眼底劃過一抹寒光,有人膽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安,就別怪他下手無情了。
“通知許將軍,兵分三路,圍剿作亂之軍。”
“是。”
若他猜的沒錯,只怕如此想陷他於不義的,定然是陳丞相無疑!
士兵領命退去,上雲忱看向營帳,一時間腳步艱難。
就在這時,夜冥嵐撐着虛弱的身子腳步踉蹌的從另一營帳中走來:“上…上雲忱,你的王妃他…他沒死!”
上雲忱嫌棄得瞥他一眼,繼而將目光直直的穿透營帳。
何止,還帶回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