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蘇曉。”她重複道,順手給谷正青續了些茶,“之前在軍校您和我還有過一面之緣呢。”
“……您好,幸會幸會。”谷正青乾巴巴地說,他想起谷南星之前就圍着蘇曉轉,沒想到真的能夠修成正果。
蘇曉心情很好,她友善地說:“不需要用敬語稱呼我,這段時間我暫時借住在這裏,希望您不會介意。”
“當然不介意。”谷正青的腦子轉的很快,他本以爲是谷南星成爲議長後將他提前釋放,看來其中還有蘇曉的因素在。
蘇曉聽到答覆後便滿意的站起身,“那您忙,我要繼續改裝飛行器了。”
和救世主打交道本身就是件挑戰,加上對方是谷南星的戀人身份,這件事的困難程度直接跨越幾個臺階,變成地獄難度。
要把握其中的度很難。
“你要去哪嗎?”谷正青問道,他做好了遭到拒絕的準備,即使他卸去了議長的身份,也聽說再次歸來的救世主不好惹的事情。
昔日同僚在面對谷正青這個退休議長,口風都沒有以前那麼緊了,從隻言片語中谷正青得知了救世主敲打議會的事情。
聯邦表面風平浪靜,實則焦頭爛額。帝國發來簡訊,即將要和聯邦建立新的聯繫的同時,話裏話外都是要給蘇曉撐腰。
不愧是救世主,光靠一場談話就能讓傻乎乎的議員們焦頭爛額。
——但沒想到整個議會遍尋不到的當事人在自己家裏。
這讓谷正青心裏複雜極了。
出乎意料的是,蘇曉仍然回答了他,“出去旅行,去曾經的故地看看,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帶回來一些特產。”
她的語氣間輕鬆極了,看起來真的不打算管聯邦這個爛攤子。
“所以……”
曉打斷了谷正青,她彷彿知道對方要問什麼,輕笑着回答,“是的,不會管聯邦的事情。您也曾經是議長,您覺得繼續成爲救世主對我來說有什麼好處嗎?”
谷正青思索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認蘇曉確實沒有理由繼續爲人類發光發熱了。
“我還有一個問題。”谷正青沉默了一會兒,這個問題自他撫養谷南星開始便盤旋於心中,“你覺得我把谷南星養大的做法是正確的嗎?”
他頓了頓,終於承認了某些事實,“我不是個合格的撫養人,我總是在懷疑自己能否把一個人造產物引向正途。”
他此刻更像是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向救世主尋求幫助。
“實驗室錯誤的,但谷南星不是。”蘇曉說道,她似乎是對這樣的話題感到厭倦,流露出些許不耐,“以及您不必有這樣的擔心……”
蘇曉將食指抵在脣間,輕聲說道,“……一個祕密,谷南星的內核可不是人造的。”
“什麼意思?”谷正青追問道。
蘇曉卻不想多說了,估計沒幾個人能接受星球擁有着思維,還能意外加入人籍這件事。
自認爲沒什麼好說的了,她草草和谷正青揮手,轉身去了谷宅背面的空地,她把不太好放置的部件全部堆在了那裏。
留下谷正青心事重重地在客廳中沉思,他看着蘇曉的身影輕快地穿梭在後院中,覺得和救世主共處一室壓力山大。
“你怎麼回來了?”谷南星問道。
瞧瞧,這是什麼問題。
谷正青皺起眉,“這是谷家本宅,我爲什麼不可以回來?”
“也對。”谷南星穿着那身議會的制
服,嘟囔了一句,然後旁若無人地穿過客廳去後院招呼蘇曉。
“曉曉,要不要去研究所改裝?”
“?”蘇曉回頭看了谷南星一眼,“不要,搬來搬去很麻煩的,而且我快要改裝完了,大約明天出發!”
於是谷南星一言不發地走了回去,他明示谷正青,“父親,您這兩天要不要去研究所參觀一下?”
谷正青:?
他很快明白了谷南星的意思,差點氣笑,“我有那麼礙眼嗎?連之前你寶貝得不行的研究所都可以去參觀了!”
谷南星被拒絕後,遺憾地嘆了口氣,“那好吧,您請便。”
他說完,便把谷正青丟在原地,目標明確地走向忙碌的蘇曉,求貼貼求親親一條龍。
蘇曉:“忙着呢,別黏人。”
話雖如此,她還是勉爲其難地與愈發粘人的星星貼貼。
蘇曉敏銳地感覺到後背一刺,她一擡頭,正發現谷正青又一次露出了失態的表情。
谷南星還是一副冷漠的神色,然後蘇曉通過精神力聽見谷正青說:“……我走,研究所是吧?我今天就去看看。”
蘇曉有點想笑,但她忍住了,看着谷正青步履匆匆地離開谷宅。
她想了想,決定對谷家父子之間微妙的感情不做評判。
谷南星也在注視着谷正青,很難說他對自己基因上的父親懷抱着怎樣的情感。
看起來似乎不近人情,但偶爾谷南星又會露出微微悵然的神情。
他早已和最初那顆什麼都不懂的星星不同了。作爲人類體會複雜的情感,當理性與感□□織時,谷南星就會變得有些不知所措。
“要叫他回來嗎?他看起來真的怪可憐的。”蘇曉敏銳地察覺到谷南星的氣息有些低沉,偏頭問道。
“沒事。”谷南星垂下眼睛,“我和他只是擁有了好的開始和壞的過程。”
谷南星成爲人類最初的記憶,是他躺在安靜封閉的培養箱中,外面是一片兵荒馬亂的實驗室。
然後,黑頭髮藍眼睛的青年走在隊伍的最前端,意氣風發地闖進了他的視野。
青年垂着眼睛打量了培養箱中的嬰孩一會兒,恰好和睜開眼睛的谷南星對視上了。
兩對藍眼睛在半空中對視着。
於是谷南星成爲人類聽到的第一句話便是青年大聲的宣告:
“這是我的孩子,我要將他好好養大!”
谷南星將思緒從過去的零星記憶中抽離回來,他不再是宇宙中孤零零的星球了,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
於是他可以這樣評價對方,“谷正青是一個奇怪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