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電影滾動浮現演職人員名單。

    一場電光幻影的餘夢中,衆人若有所思。降谷零率先起來,正要按牆上的燈開關,眼尖地瞧見沙發上幾人禁止的手勢。

    原來,中間沙發上的弓奏睡着了。一手挽着左邊的松田陣平,腦袋搭在右邊諸伏景光的肩膀上,陷入黑甜的夢境裏。

    與他同是單人沙發的萩原研二,輕手輕腳地繞過中間沙發,輕輕打開落地燈的光。

    “……”降谷零沉默。

    這個地方他快待不下去了。

    從前,神原弓奏只是他一個人的弟弟。

    現在,警校組其他人:拿來吧,弟弟歸我們了!

    降谷零頓覺排擠。他微笑着沒作聲,手毫不猶豫地按壓着牆上燈開關,光亮如白晝。

    熟睡的少年眼皮抖動,委屈地哼唧,似要醒來。松田陣平眼疾手快,大掌蓋在少年眼睛上,他這才停止了抱怨似的哼唧,嘴裏呢喃不清道:“零哥……”

    兩個字,換來衆人神色各異。

    降谷零垂下眼皮,他知道弓奏想說的話。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告訴少年。

    ·

    書店裝潢復古,闢出一處當小型咖啡廳,流理臺,咖啡機,落地窗,應有盡有。

    焦香馥郁的咖啡香彌散。

    降谷零再次謝絕搭訕的女孩,燦爛笑容覆上一層疲倦。昨晚緊急加班,忙碌大半宿,等出了公安廳門口,已經是下午。

    下午時分,景光邀約,降谷零這纔在這裏出現,而不是在家裏補覺。

    小圓桌玻璃茶几上,幾本他挑選的書籍,兩杯咖啡。掩嘴打了個哈欠,趁着景光挑選電影bgm碟片,降谷零趴伏茶几邊緣小小淺憩。

    夢境紛雜。

    似乎是那夜電影夜結束,自己問弓奏,如果遇到這種循環的機會該怎麼辦?

    想也不想,弓奏笑了起來。

    “這不是很好嗎?所有人都有重來的機會。”

    “哪怕因此墜入恐怖的無間地獄?”

    面對他的詰問,那雙灰藍的眼眸不像平時般柔軟,更像是藏在石頭裏即將出現的藍色寶石。

    “如果我的親人朋友得不到幸福,難道我就會幸福嗎?”

    隨着他的這句答話,夢境繼續下沉,回溯,吉光片羽散落又聚攏,所有的歸於某個原點。

    降谷零夢到了萩原研二的死亡。

    那時的他們,警校組畢業未有一年,便迎來了好友慘烈的死亡。不知爲何,在夢裏的他沒有前去,捏着一張調職報告咬牙忍耐着,痛苦到太陽穴青筋突突直跳,卻還是沒有去研二的葬禮。

    身邊只有景光。景光擡手拍肩,與他對視一眼。

    在這一眼中,兩個幼馴染達成了他人難以理解的默契。

    這默契,連夢境外的降谷零都看不懂。

    醒來以後,降谷零沒有當真。因爲他想不到,想不到如果研二他們真的出事,自己和景光居然不會去好友的葬禮。

    雖然他也從來不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在種種推理中,他放棄這個無稽夢境,選擇繼續往前看。那是他們警校組剛畢業,才租上弓奏的公寓。

    時不時回閃回的夢境,降谷零第一時間選擇找心理醫生聊聊,自然無果。但沒有柯學的依據,他不會真的去做。

    他們是警察,又不是靈媒師。

    但是,他默默地將目光停留在某個人身上。

    自己身邊是有靈媒特質的人物。

    那一天。

    從松田陣平嘴裏,他聽說了弓奏的烏鴉嘴預言。

    這個自小看到大的弟弟就是那個靈媒人物,從小就很有這方面的天賦,無法解釋,好事參半,壞事全靈。

    於是,他假借打賭的名義,讓陣平在那一天督促研二安危,特別注意他,讓他一定穿上防護服。

    研二平安回來了。

    成真了,那話語。

    當晚,降谷零半夜起牀,從冰箱裏自己倒了一杯清酒。

    如果自己這次沒有當真……

    半是慶幸,半是後怕。

    研二死亡的夢境消失了。

    但是……

    還有好友,在他夢裏死亡。那一聲穿透夢境的槍響,每每都能讓他驚醒。

    不斷重複的噩夢似天啓,降谷零知道,這件事沒有完,還完不了。再一次地,他將自己的目光,放在了弓奏身上。

    因爲在紛至沓來的噩夢裏,弓奏的身影也在漸漸出現,就像是一束光。

    降谷零明瞭,那不是比喻。

    “……零、零?”漆黑的噩夢如潮水般退散,處於夢境邊緣的降谷零含糊應聲,恍然擡頭,看見站立身邊的好友景光。

    他滿臉擔憂地看着睡着的降谷零:“做噩夢了嗎,眉頭一直皺?”

    降谷零拍拍臉,含糊道:“沒有。只是有點困。”

    “抱歉。”景光坐在他對面的位置,“本來加班熬夜,你該回去補覺,是我非要約你。”

    “我們之間不用客氣。”降谷零搖頭,端起咖啡抿了口,冷了的咖啡有點膩。

    “而且,今天你約我來,是因爲弓奏吧?”降谷零直接道,“否則很多事就可以在家裏說了。”

    “是啊。”景光輕籲口氣,語氣依舊溫柔,“零你認識弓奏許多年了,有你們的相處方式,我不該多話,只是覺得最近你有意無意地使弓奏成爲衆人的注意力中心。”

    咔擦一下,咖啡杯置於瓷盤。降谷零驟然臉色嚴肅。

    “景光,難道你們不反思不反思自己嗎?”

    明明是你們把他寵過頭!要是弓奏是個氣球,現在就膨脹上天了!

    輕咳一聲,諸伏景光自然也意識到,還要分辨:“弓奏是很好,很可愛……”

    說着,他住了嘴,貓眼看着對面的好友。

    凝視的目光,很快讓降谷零舉手投降。他撓了撓臉頰,略帶尷尬:“看出我轉移話題了?”

    “因爲太瞭解你了,零。”諸伏景光笑嘆。

    二人迴歸正題。

    “最近,我聽說上級有另外的安排。”景光說道,“關於你我的。”

    “你很積極地參與到這件事裏,平時閒談裏無一句透漏。而我,卻始終不瞭解我們所參與的這件事,到底是爲了什麼。”

    諸伏景光是不會抱怨工作的人。一旦成爲警察,他便有盡職盡責的決心。但是一同共事的好友卻將自己推開,讓他覺得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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