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南渡生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第二日傍晚,打扮一新的吳念玉在姬潄陽和左恆四人的陪同下,去了鄭氏老宅。

    鄭家門戶大開,祠堂裏裏裏外外圍坐着數圈宗族成員,一人手拿一盞銅製小燈,口中唸唸有詞。待祭完一百零八盞燈後,他們便一一站起,將小燈擺放在家中窗臺、院角等處。

    如今世道不甚昌盛,很少有家族能燃得起一百零八盞燈,是以這鄭家院落裏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羣。不過這鄭氏也是好相與的人家,對此不怎麼阻攔,任由大家來湊熱鬧,權當添喜。

    吳念玉等人站在人羣當中,笑着看鄭家大院裏人丁來來往往,人人手持一盞小燈互道“星禧”。

    吳念玉面如冠玉,錦衣華服,身材高挑,手裏拿着一把扇子,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樣,旁邊跟着的姬潄陽眉目秀麗,一身白衣寬袍大袖,腰配長劍,頭上白布爲紛,在頭頂紮起髮髻,兩條長長的飄帶隨風飛舞着,看起來仙氣十足。二人站在一起頗爲打眼,引來周圍人頻頻側目。

    左恆順着周圍人的目光朝吳念玉和姬潄陽看過去,打趣道:“二位站在一起,才子配俠女,倒是別具一格,頗爲般配。”

    吳念玉用扇子掩住半邊臉,藏着促狹笑意的一雙眼眸朝姬潄陽看過去,”只怕是郎君有情,娘子無意,公主看不上我這個徒有文韜卻無武略的才子啊……”

    “武藝沒有倒是真的,不過你有文才麼?”姬潄陽瞥向吳念玉。

    吳念玉哈哈大笑。

    這時,一個身着便衣的侍衛過來,在左恆身旁耳語了幾句。左恆聽完,悄悄對吳念玉道:“佈置差不多了,我們一會兒會在不遠處站着,殿下小心。”

    吳念玉點點頭。

    前來觀禮的人越來越多,吳念玉和姬潄陽隨着人流被擠到了鄭家大院內祠堂前,和左恆他們離了一段距離。

    “這麼晚的天,公主怎麼還揹着帷帽?”吳念玉看着姬潄陽問道。

    “帷帽上有幕簾,必要時可遮擋承光掩藏身份。”姬潄陽回答道。

    “哦……原來如此。”吳念玉笑了笑。

    姬潄陽看向吳念玉,他正看着前面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拿着一盞燈走向一處窗臺,那小燈在別人手裏隻手掌大,在她手裏卻如一隻茶壺一般,得兩隻手才能拿得動。旁邊一位小姐看見這小女孩還不到那窗臺高,放下自己的燈後,趕緊走過來替她接過那盞小燈,幫忙放上窗臺。

    吳念玉的眼神柔和,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姬潄陽看着他認真專注的神情,幾乎快要忘了他已在這附近佈下了天羅地網,如今現身,不過是做做戲,扮演一個悠哉且孝順的皇子,順便充當抓人的魚餌罷了。

    “少寨主這是想家了?”姬潄陽問。

    吳念玉笑着搖搖頭,“我母親早逝,也從未見過父皇,何曾祭過星呢?自然也無想家一說。不過是看他們一大家和和美美,讓人心中熨帖。”

    姬潄陽有些驚訝,“李寨主過年時未曾帶你祭過星嗎?”

    她曾聽說過,李雁鳴對吳念玉這個外孫很是珍視寵愛的。在天池寨時,從李雁鳴和整個天池寨對吳念玉的態度中,也能看出,此番言論並非爲虛。

    吳念玉展開扇子掩住口,咳嗽了兩聲,“未曾。聽說我母親在生我之前祭星時,曾向星君許願,求我們母子順遂平安。母親去世後,外祖父再沒有祭過星,寨中也再沒有舉辦過祭星儀式了。”

    “公主呢?可曾祭過星麼?”吳念玉隨後問道。

    “幼時或許曾有過,只不過不怎麼記得了。”姬潄陽道。

    吳念玉一時不察,沒想到這隨口一問,還會勾起故國往事,抱歉道:“對不起,我無意讓你想起不好的回憶。“

    ”無妨。“姬潄陽淡然道。

    ”在雲南呢?“過了一會兒,吳念玉問道:“潛龍先生一向視公主爲愛徒,年節時也沒帶公主一起祭過星?”

    姬潄陽隨着吳念玉的目光一同看向前方那對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師父雖爲漢人,但長在雲南,隨當地習俗,不祭九曜星君。”

    吳念玉聽及此,沉默了。

    周遭熙熙攘攘,到處都是來湊熱鬧,順便互道祝福、沾沾喜氣的人們。這對年輕的男女,並肩站在熱鬧的人羣當中,安靜地注視着前方,彷彿周遭的喧鬧和快樂與他們無關。

    祭完星,鄭氏家主站在院子中央,笑着對大家說:“承蒙各位厚愛,前院門口已準備好河燈,各位若有想要祈願的,便領一盞燈,可隨老夫及家人一同去灤河放燈祈福了!”

    院子裏一陣歡呼,大家推推搡搡地一股腦朝院子門口走去。吳念玉左手朝前一伸,對姬潄陽道:“公主,請。”

    他們二人落在後面,出了院門,也隨着大家一人領了一盞燈,朝河邊走去。

    離鄭氏老宅不遠便是灤河,此時已有許多人在岸邊放燈,低低的祈願聲此起彼伏,點點河燈飄蕩在水中,如同倒映的繁星,承載着人們的祝福和願望,匯聚成了一道水面上的銀河。

    在這靜謐而優美的夜晚裏,吳念玉似乎也顯得悠然而自在。他和姬潄陽站在一處沒什麼人的角落,將燈輕輕放在水面上,手指一推,河燈晃晃悠悠地隨着水流,漸漸漂向遠方。

    “許了什麼願?”姬潄陽站在一旁,問。

    “說出來了就不靈了。”吳念玉笑着說。

    “殿下小心!!”彷彿一道驚雷炸起,魏達的聲音從河邊的樹林裏傳來。放燈的人們被這一聲嚇了一跳,都在驚慌地左顧右盼,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昏暗的視線裏,幾個人影快速由遠及近,左恆等人距離太遠,一時趕不過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幾個人影如入無人之境,迅速朝吳念玉逼近。

    姬潄陽一把拔出承光,欺身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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