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南渡生 >第83章 第八十二章
    吳念玉話音剛落,臺下便瞬間鬧了起來。

    “什麼意思?!”一個站在雲屏宮隊伍裏的男子朝着臺上大吼道:“我們雲屏宮今年報名了八十三人,其中一半都上了五大境,怎麼可能才進了六個人!你們的選拔有蹊蹺!”

    呂無風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見站在雲屏宮後面的清源派中有人嗤笑了一聲道:“你們這羣人整日胡亂修煉,靠撞大運勉強提升了境界,也敢在這裏大肆叫囂,甚是可笑。”

    “你們也配在這裏說別人?”不遠處另外一個門派的弟子插嘴道:“你們清源派,仗着掌門的女兒和白州的燕慎內州司馬的大公子結了親,包攬了燕慎內州幾乎所有官兵的日常訓練,堂堂福州百年大派,成了官府的練兵場,也好意思以‘正本清源’自稱!”

    “你……”那名清源派的弟子被噎得滿臉通紅,咬牙切齒道:“關你什麼事!好歹我們本屆入圍了二十個人!你們呢?八個!”

    一旁其他的清源派弟子個個洋洋得意地笑了起來。

    “哼,”之前那名弟子凜然道:“我福叢山一門,雖不甚繁盛,但始終堅守本心,專注修煉。武學境界的提升,豈在一朝一夕?即使只入圍八人,那也是堂堂正正!”

    “好了,跟他們爭論有何意義?”福叢山的一名長老對他道:“安靜!”

    “……是。”那名弟子朝師父行禮道。

    這時,從天池寨中傳來一聲嗤笑,在這一片寂靜之中格外顯眼。

    五大宗不比其他普通門派,在江湖中名望很高。剛纔那名福叢山的長老能持身公正,不與清源派諸人計較,卻無法忽視天池寨的這聲嗤笑,頓時冷冷問道:“敢問天池寨的弟子有何賜教?”

    “沒本事就是沒本事,何必拿清高當遮羞布?”那名弟子嘲笑道。

    “你!”福叢山的師父憤怒地看着他:“想不到堂堂五大宗,竟能說出這等話來!真是令人失望至極!”

    福叢山隔壁門派帶隊的一位長老拉拉他的袖子,皺眉低聲道:“王長老,別說了!臺上的那位西京王殿下,可是天池寨的少寨主!”

    旁邊清源派、雲屏宮等人,都在看熱鬧。那名天池寨的弟子囂張至極,還要再說什麼,楊簡這時突然出手了。他兩指如電,唰唰在他肩膀點了兩下,那名弟子頓時成了啞巴,嗓子裏徒勞地嚎了兩聲,人徹底蔫了下去。

    “黃口小兒,囂張至極,該罰!此等弟子竟能入選塗山大會,乃天池寨教養弟子不力之過。”楊簡冷然站在天池寨弟子中央,身形挺拔如松,一字一句說道:“開幕儀式過後,在下親自登門向福叢山致歉。”

    一旁有跟剛纔那弟子關係好的,此時不服氣,剛想開口,旁邊的李叢用扇柄一把擋住了他要舉起來的胳膊,搖了搖頭。弟子看了看李叢的臉色,頓時憋住了什麼也沒說。

    碧山先生在江湖中德高望重,他既已如此開口,其他人再不好多說什麼。福叢山那名長老朝楊簡作了個揖,便站回了原位。騷動中,只見楊簡朝着蒼山十八落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隨後深深皺起了眉,臉色更加難看了。

    吳念玉仔細觀察着楊簡的反應,思索半晌,隨後招呼左恆:“一會兒結束後,派人去趟天池寨的營地送信,我們去拜訪一下。”

    左恆答道:“是。”

    “好了!”呂無風朗聲制止臺下諸人,緊接着對雲屏宮說道:“你們呈報上來的人選中,確實均已修煉至五大境。但其中許多人本年度的比試,多半是在和境界處於小地境的人比試時,靠從各種功夫拼湊而來的凌亂招式打鬥,令對手始料不及,因此取勝。他們的武功,招式不成體系,不值得推敲,因此無法入選。”

    “這是什麼道理!無論怎麼樣,我們贏了就是贏了,你這是強詞奪理!”

    呂無風倒也是個剛硬的,並不畏懼雲屏宮:“非也。在這些弟子的比試記錄中,並沒有和大地境之上的武者比試的記錄。緣由爲何?我就不必多說了吧?”

    “呂副掌門,此話差矣。”一個女聲這時從雲屏宮的人羣中響起,臺上諸人紛紛看過去,只見雲屏宮的弟子們讓出一條路來,一名梳着混元髻的女道士從中走了出來。

    吳念玉的眼睛眯了起來。

    “雲仙姑,”呂無風朝那名女道士作揖道:“請講。”

    這名渾身素色道士服,手拿拂塵的女道士,正是雲屏宮掌門——雲仙姑。

    吳念玉像一隻藏在草叢中的豹子,他姿勢閒散地坐在椅子上,手指劃過眼尾,眼睛不動聲色地朝雲仙姑瞥了過去。

    這雲仙姑,一身素白,頭上臉色都沒有任何粉飾,看起來確實是一位清心寡慾的道士。吳念玉的眼神像刀一般將她細細掃過,卻見她眼尾上挑,眼波含水,手上留着長長的指甲,被道士服緊緊束縛起來的脖頸上還帶着一串鏈子,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和她素面朝天的清淡外表不同,這雲仙姑講話的嗓音輕飄飄的,帶着股柔媚。只聽她柔聲說道:“我們雲屏宮的弟子,不與大地境之上的武者比試,乃是陛下的旨意。”

    “陛下的旨意?什麼意思?”臺下的人們低聲議論起來。

    雲仙姑微笑了一下:“雲屏宮奉陛下旨意,爲探討武學真意,博採衆長,祕練新功法。此等功法正在研習過程中,故不欲爲外人知曉,我專門吩咐門下弟子,不可與大地境之上的武者比試,以免泄露天機,更兼此功法還不甚成熟,萬一其他武者無端學去卻不得要領,走火入魔,豈非是本宮的罪過?”

    “我呸,”魏達恨恨說道:“明明是自己沒本事,還說得這麼冠冕堂皇,甚至搬了陛下出來,真是不要臉!”

    雲屏宮自從新朝建立後便發展地如火如荼,這會兒臺下大多數門派弟子雖然都義憤填膺,但沒人敢出來說話。呂無風雖是本屆主理人,可當着西京王的面,又自覺不好跟雲屏宮就這麼爭執起來,爲難地看向吳念玉:“殿下……”

    吳念玉眼睛一轉,心裏有了主意。

    “呂副掌門籌辦塗山大會,一向辛苦。本王不才,雖不會什麼武功,年少時,卻也是跟隨外祖父,一同來參加過塗山大會的。”吳念玉站起來,在臺上踱了踱步,突然走下臺階,朝着雲屏宮走了過去。

    魏達一驚,捏緊了劍下意識就要上前,被旁邊的蘇康摁住了。

    “別亂,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雲屏宮不會把殿下怎麼樣的。”

    吳念玉一邊搖着扇子一邊慢條斯理道:“這塗山大會參賽武者的名單,向來由每屆大會的所有判罰官與主理人共同商討決定。這判罰官呢,來自江湖各大門派,境界均在大地境二階之上,也都是各派德高望重的前輩。”他走到雲仙姑面前,彎下腰,定定地看着雲仙姑的眼睛:“雲仙姑貴爲雲屏宮掌門,執掌雲屏宮十五年,必然對塗山大會的規則也很是瞭解。”

    雲仙姑回望着吳念玉的雙眼,皮笑肉不笑地牽了牽嘴角。

    “塗山武林會盟規則不可廢,按照第一屆開幕時所頒佈的《十大戒》律條中所述,武者需戒驕縱、戒蠻橫、戒仗勢欺人,違反《十大戒》者,該武者所屬門派一律不許參加大會。方纔雲屏宮的弟子無端對主理人發難,按律應逐出塗山大會,雲屏宮整個門派退出此次塗山大會的比賽。”

    臺下一片譁然,雲仙姑冷冷地看向吳念玉:“西京王殿下,你……”

    “不過,”吳念玉直起身來,“陛下身在朝廷,作爲天一境高手,卻也心繫武林,如今命雲屏宮研習新功夫,爲了他派弟子的安危,不允許雲屏宮與大地境之上的高手打鬥,此等愛護之心天地可鑑,想必呂副掌門,定能理解。”

    “是,是。”呂無風趕忙朝吳念玉行禮道。

    吳念玉居高臨下地看着雲仙姑,眼睛不經意掃過她脖子上的項鍊,神色微微一頓。他轉過身,朝臺上走去,“雲仙姑畢竟忠於陛下,由此以來,功過相抵,依本王看,既往不咎便罷。不知呂副掌門,覺得本王的提議如何啊?”

    現如今人人皆知,塗山大會創辦至今,當時的《十大戒》早已淪爲廢紙一張,否則剛纔也不會有那麼多門派在臺下不管不顧地胡亂爭執。吳念玉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其實是給呂無風找了個臺階下,呂無風感恩戴德,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當下便道:“西京王殿下所言甚是!塗山大會乃武林第一大盛事,規矩雖不可廢,效忠朝廷卻是理所當然。既然如此,我們權當剛纔的事情沒有發生過,繼續本次開幕儀式!”

    說罷,呂無風手臂輕輕一揮,袖子帶起一陣風,吹落了他背後桌子上蓋着的一塊布。只見一支祕色瓷纏枝花瓶立於桌子中央,一根金光燦爛、栩栩如生的柳枝插在花瓶之中。

    “本次塗山大會,最終誰能在塗山之巔摘得金柳枝,便獲得了最終的勝利。我宣佈,本屆大會,正式開幕!”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