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聊齋]伊人當鋪 >第24章 第十九章
    嬋娟穩住心神,繼續主持宴會,跟所有人敬了一圈酒之後,回屋梳洗了一番,纔去見了於家人。

    花廳裏,於母靠在椅背上,神情呆滯,眼淚流個不住。還有一個年輕媳婦,舉着帕子按在眼角,在一旁陪着啜泣。

    她見了嬋娟,三兩步上前,跪在地上哀泣道:“許大姑娘,我家妹子命苦呀!這樣的好年紀,這樣的好人才,這樣的好前程,就這樣地去了!”

    “於娘子還請起身!”如意把人扶起來,“我家姑娘一向隨和,當不起您的大禮。”

    如意把人扶到椅子上,問:“前些日子,我們着人去看慧兒,她還好好的,怎麼就沒了?”

    “是呀!好好的,怎麼就沒了?”於母楞楞地說着,僵硬地搖着頭,恍恍惚惚道:“怎麼就沒了?怎麼就沒了?前些日子,她還好好的呀!我的慧兒呀!孃的慧兒……”

    於母捂着胸口,哀哀地哭起來!

    嬋娟很爲于慧兒的死惋惜,卻並不覺得如何哀痛,更不知如何安慰於母,只道:“對於慧兒的死,我深感悲痛。只是人死不能復生,還請兩位節哀。當務之急,是辦好慧兒的後事。作爲東家,我們這邊會派人過去襄助。若有什麼難辦的,你們只管與人說,莫要客氣,也給我們一個盡心盡力的機會。”

    年輕媳婦聞言哭出了聲兒,嘴裏直叫道:“可憐喲!慧兒吶!你怎的年紀輕輕的就橫死了!連個人家都沒有,家裏祖墳又進不去。這是要做孤魂野鬼呀!”

    “慧兒這個年紀,也算是成人了,不算夭折吧?怎就進不了祖墳?再說,她這死在家裏的,又怎算是橫死呢?”如意厭惡地皺了皺鼻子,反駁道。

    年輕媳婦哭聲一頓,擦了擦眼淚,認同道:“我們也是這個說法,可族裏就是不同意。他們就是嫌慧兒過了堂,惹了官司,不想讓慧兒進祖墳和祠堂。”

    如意看了嬋娟,見她點了頭,才道:“官司另有蹊蹺,在這場官司裏,慧兒雖然犯了一點子錯,卻是有心算無心,跟牽涉案裏的其他人相比,這點子錯簡直不值一提。明兒,我們會派人去悼念,屆時,會和你們族裏的人好好說道說道。”

    “只怕他們不肯聽!”年輕媳婦嘆氣道。

    於母聞言又大聲哭道:“慧兒呀,慧兒!你死得冤枉呀!大姑娘,你可以爲我家慧兒做主吶!”

    “慧兒既是伊人齋的僱員,她的身後事,我們定會盡上一份心。只是,說到冤枉,卻也錯了!這個案子,雖然罪魁禍首另有其人,可慧兒因貪嘴而不守店規一事,卻也是真真的。不過,死者爲大。這些,我們就不要多做計較了。關於讓她葬入祖墳一事,我們會盡力而爲。”嬋娟答應道。

    年輕媳婦追問道:“不知許大姑娘有甚法子,能讓於家族人答應。”

    “無他,錢財爾!”嬋娟直言不諱道。

    “怕是不成!”年輕媳婦細細分解,說:“族長家的小兒子,年方十六,就過了童試,將來定是個有出息的。這些年,族長越來越看重家族名聲。爲了他小兒子的前途,怕是很難收買。”

    “哦!我曉得了。”既然是一個愛名聲和權勢的,自然是要投其所好,“我會想法子勸服族長的。”

    年輕媳婦低着頭,眼睛一轉,又道:“除了族長,還有個叔公,最是古板,家裏窮得叮噹響,還不肯家裏的女人去做工,只肯讓她們在家裏織布。他最最討厭女子出去拋頭露臉,只說都是不安分的人,早晚要惹禍的。當時,東家鋪子裏招人,他孫女兒本是定下了的,叫他曉得了,關屋裏不說,腿都被他打折了。慧兒的官司一出,罵得最厲害的人就是他。他就攛掇着族長,把我們一家子除族。慧兒若想要葬進祖墳,最爲難的不是族長那邊,是這位叔公。”

    “他要攛掇着族長,不也沒成嘛!”如今進許府前,就是在鄉間長大的,村頭村尾的那些事兒,門兒清,“姑娘,這村子裏,窮的人家擡不起頭,說不上話!有再多的主意,也是瞎蹦躂。”

    於家人本和二叔公的小兒媳商量好了,只要把她的女兒弄進伊人齋,她就去說服三叔公。

    百姓愛幺子,三叔公這人又窮又橫又愛管事,家裏家外沒個怕的,只有最最得意的小兒子的話,能聽進七八。

    於家大嫂原先的主意,是想借着這個難處,給許大姑娘獻上一計——讓三叔公的孫女進伊人齋。這麼一來,三叔公就不好嚷嚷拋頭露臉、惹禍之類的事。

    這樣,既能讓,讓慧,讓小姑子進祖墳的事順暢些,又能投石問路。若許大姑娘爲了小姑子的死,肯讓步到此,又何愁女兒進不了伊人齋呢!

    於家大嫂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鬆了牙關,笑了一笑,說:“族長自然不會聽三叔公的。只是,三叔公氣性大,人又無賴。有好些回,族長沒聽他的意見,他明面上不說什麼,背地裏卻搞小動作。他要不同意慧兒進祖墳,我們就是把人葬了下去,他也敢挖了出來。這不是叫,叫,叫慧兒死了都不得安寧。”

    “這麼說,還不能不把他當一回事了!”

    嬋娟倒不是沒有法子對付他,最簡單有效的,便是盯他幾天,只要他敢挖墳,就變作慧兒鬼魂嚇一嚇他。一次不夠,就嚇兩次;兩次不夠,就嚇三次;三次不夠,就嚇到他怕爲止。

    只是,對於這等平常人的平常事,她不想用這些術法術法梳理和壓制,便問:“你那三叔公,可有個愛的,或者怕的?我就不信,說服不了他。”

    於家大嫂聽了,趕忙道:“這三叔公呀!若真要說他有個甚愛的、怕的,就是他那小兒子了。因他那小兒子恰是他生辰生的,長得又和他像,愛的跟什麼似的。他們家裏,個個都怕他,唯有這小兒子,不怕不說,只怕要掉個頭。我這三叔公呀,最聽他那小兒子的話了。”

    “那你們就想想法子,讓他那小兒子,去爲你們說說好話。你們一家子,都是場面人物,不會連這個都做不到吧?”嬋娟說道。

    於家大嫂立馬打蛇隨棍上,立馬回道:“想了!都想到這一層,怎麼沒想法子。禮也送了,錢也舍了,好話也陪盡了,人就是不同意。”

    “這是沒走對路子。”

    “可不!人看不上這樣。他說了,也不要別的,就想讓給兒女們謀一條出路。他那兒子,我爹答應教他做月餅了。就是他那女兒不好辦,他提出的要求,我們家沒法滿足。”說完,就低下了頭,一副沒辦法的樣子。

    嬋娟見她這樣說一半藏一半,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溫聲問道:“他提出了什麼要求?說來聽聽。你家辦不到的,我這裏不一定難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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