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就久津響上輩子看過的進展到朗姆篇的漫畫劇情用自己長達幾十年的篇幅證明,在柯學漫畫裏和偵探沾上邊的人想象力總是十分豐富。

    不管這個人是不是偵探,也會沾染上偵探們腦洞大開的特質。

    ——也就是幸虧沒個美國人。

    久津響心裏想了個地獄笑話,又樂呵呵的打量着明顯是陷入了自己的腦洞思考無法自拔的安室透。

    安室透的表情從思索轉變成“我逐漸理解了一切”,也不過花了短短几分鐘,也不知道這位臥底做準備工作的時候有沒有去四川學個變臉。

    不過看安室透迅速調整表情的樣子,久津響真心由衷覺得這位不用學怎麼變臉,他自己就能開宗立派。

    光這能快速調整微表情的能力,就值得久津響佩服了。

    ——他自己就做不好怎麼什麼管理,除了微笑就只會面無表情,隔壁那位怪盜預備役就吐槽過他好像除了微笑之外的面部神經全都僵死,新概念型面癱了屬於是。

    該說不虧是火的不行的燙男人主角役嗎?能當主角的人物再怎麼說都能和偵探這一職業沾上邊——不對,這傢伙後面還真是偵探。

    久津響謹慎的修改了自己的詞措,自己一個人開始糾結起“安室透現在這樣主角光環有用嗎?”這個粗看好像挺牛的,但細想就是放屁的論題。

    一時間,在望月結弦身邊的兩個人形發聲源都沉默了下來,即使原因不同。

    這對他來說倒是難得清靜。

    他靜靜直視着車輛前方,安靜的抹去了自己的存在感。

    在一片虛假安寧的氣氛中,安室透原本想開口繼續問的問題也被這氣氛攔住,捨不得破壞了這片寧靜。

    他的目光在亞瑟左手上猙獰的傷疤上梭巡片刻,又像是燙着了,飛快的移開,盯着玻璃外的路面不放,要看出一朵花來。

    雖然安室透面上表現出一副冒犯了別人不好意思的模樣,但他心裏還在慢慢消化自己收集到的情報,沒有絲毫不妥的想法。

    一開始亞瑟吐出“找人”這兩個字的時候,他一瞬間還以爲自己穿越到了肥皂劇現場,下一秒亞瑟就會滿臉懷念的講述和一位美麗的姑娘相知相遇的愛情故事——還是以兩個人分離的悲劇爲結局的那種致鬱小故事。

    但現在看來可能不是那麼一回事。

    安室透在酒吧遇到亞瑟的時候,就完美體現了身爲情報販子的基本素養——他早就仔細觀察過亞瑟身上的各種能用來分析的細節,但結果是一無所獲。

    身上的衣物是不知道隨便從哪個小店子裏挑的,同樣款式的遍佈全美各大商店,身上乾乾淨淨——不是物理衛生意義上的那種乾淨,而是情報的大片空白,活像是突然蹦出來的。

    亞瑟手上除了那幾道顯眼的疤痕之外,再也沒有什麼能強行稱作裝飾的東西,沒有戒指,沒有文身,甚至連持槍的老繭也沒有。

    也不知道是他自己仔細清理過痕跡了還是真的沒有。

    這樣想着,他的視線又不受控制的飄到了那雙握着方向盤、蒼白又修長的手上面。

    和他打過交道的一般僱傭兵不同,亞瑟的手骨節分明,在大衆眼裏充滿美感,估計當個手模他都能把自己養活。

    當然,他不是在考慮亞瑟能做什麼工作,他只是想強調一下,這雙手,完全不像是常年習武,會持槍的手。

    沒有鍛鍊留下的繭子和導致的變形,咋一看像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富家公子。

    但就是這雙能上時尚廣告的手,在今夜毫不猶豫的扣下了扳機,把子彈送進了許多人的胸膛。

    想到這裏,安室透的心情有些複雜:亞瑟看起來只是個年紀剛剛出頭的大學生,卻早早的融入了這片深不可測的黑暗裏。

    而且亞瑟可能還不是因爲什麼惡意而選擇進入這裏的,安室透想到之前亞瑟吐出的簡單的“找人”一個詞語,心裏隱隱有些猜想。

    特地跑來這地方找人,不是找仇家就是找至關重要的人。

    不過看亞瑟談及的樣子,估計是什麼重要的人吧。

    安室透想起當他提問時,亞瑟陡然安靜下來的表情,不帶一絲恨意的回答,有些感慨。

    那個原本總是喜歡吵鬧的傢伙因爲一個偶然的問題而沉默,眼裏是自己也不知道的迷惘。

    但是自己卻毫無察覺。

    只是這樣放任自己下落、下落,直直的摔倒泥地裏,還因爲強迫症抓着淤泥利落的翻了個身把自己抹勻。

    而他臉上還帶着欣然的微笑。

    這讓他毛骨悚然。

    安室透現在明白爲什麼亞瑟爲讓他有一種生理習慣上的應激反應了——他把自己扭曲了,而作爲正常人的安室透陡然遇到扭曲的事物,自然會感到生理性的不適,自發的涌起對陌生事物的警惕。

    簡單來講,亞瑟主動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異類,像是人羣裏的怪物,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把鋒利的牙齒刺入周圍的人身上。

    不論是一開始大笑着和追擊者玩中門對狙,還是在密密麻麻的建築之間玩跑酷,亞瑟都是把自己的性命輕飄飄的丟在了一邊,強行拉着別人玩賭命遊戲。

    因爲別人比他怕死,所以他贏了。

    究竟要經歷了怎樣的事情纔會把一個人塑造成這樣呢?

    安室透不知道。

    他最終也只是微微嘆了口氣,斂起了目光。

    看着一旁亞瑟顯得有些稚嫩的臉龐,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把這個人拉出來。

    說不定他甚至不需要別人拉他一把呢,安室透有些無奈的在心裏嘲笑自己一時還沒轉變的警察本性作祟。

    “相信我,如果你還在你的腦子想些什麼黏糊糊的噁心東西,我就把你的腦漿子拿去衝馬桶好好洗乾淨。”

    久津響,不,望月結弦略帶惡意的打斷了安室透的思路,蒼藍的眼眸不帶笑意的撇了安室透一眼,又重新挪回去注視着路中間,好像旁邊一個活人的吸引力還沒道路的魅力大。

    不用好像,他的確就是這樣想的。

    而在遠方打視頻電話的久津響不知道什麼時候重新窩到了牀上,賭氣似的把自己埋到了枕頭裏,企圖把自己悶死。

    在某些方面過於敏感的他馬上就察覺到望月結弦視野裏安室透那在他看來顯眼的不能再顯眼的一點善意,說實在的,他差點沒跑去衛生間吐個乾淨。

    安室透是個傻逼。

    他心平氣和的想着。

    他到底是哪裏來的勇氣覺得自己能拉住一個心甘情願墮落的人?

    因爲自己的傲慢?

    久津響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

    這時候他才清楚的認識到眼前這個安室透不是後面漫畫裏出場的酒廠幹部、那個潛伏了許久,已經習慣和黑暗打交道的臥底先生,而是一個初出茅廬,心裏還懷揣着過於正義的警察標準的警校年級第一。

    當望月結弦被安室自以爲是幫助的憐憫目光注視的時候,久津響自己只感覺到一股發自內心的厭惡。

    所以說他討厭這種無知的、自以爲正義的警察。

    不、應該說,他討厭那種自認爲正確的,還要拉着別人一起遵守的自大狂。

    這種人只會讓他原本就高的血壓呈指數型猛地飛竄。

    雖然說安室透這樣做是他刻意誘導的結果,但是,當這種他見過太多的視線透過望月結弦落到他身上時,他還是激起了反應。

    這不應當。

    久津響強行安撫下自己忍不住翻涌而出的惡意,抑制住自己內心猛然發酵涌出的暴躁情緒。

    ……說到底我們還是要接受人類物種的多樣性,自己見過的傻逼又不少。

    而且安室透他只不過是沒有經驗,臥底補習估計只會教他基本的技能,而不會教他爲人處世,和一羣亡命之徒相處的方法,警視廳那邊又是一羣喫乾飯的傻逼,安室透能短時間闖出名頭都是他天賦異稟,主角光環加身。

    對日本警察和上層究竟能廢物到什麼程度一清二楚的久津響,成功的冷靜了下來。

    莫生氣,生出病來無人替。

    即使那羣上層各種臥底橫行活像是酒廠分廠,但是好說歹說都是有些不是太蠢的傢伙在哪。

    ……大概。

    久津響把自己思考的方向從“論日本上層有多垃圾”轉移到“安室透這樣明顯的警察氣息怎麼去酒廠臥底”。

    ……算了,這種事情太麻煩了不想管。

    久津響躺在牀上翻了個身,眼睛半闔,冷漠的想着。

    反正安室透是主角預備役,老賊又畫不死他,他還不如思考一下他那些快領便當的同期吧。

    至於安室透?總是會有各種事件經歷讓他成長的。

    久津響鼓起嘴,猛的吸了一口氣,又像漏氣的氣球一樣,一點一點吝嗇的吐出來。

    活像個氣鼓鼓的青蛙,只差氣到發出白癡白癡的叫聲了。

    一邊的望月結弦不像本體一樣能敏銳的感知情緒,自然是有些困惑,不知道爲什麼就短短一段時間本體就變成一個生氣的氣球,一戳就炸。

    但他的直覺告訴他原因之一就是安室透。

    於是他又把視線移回因爲他剛剛一句話而沉默的安室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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