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坐在副駕駛，心情沉重，一句話不說，眼前浮現自己從小到大跟姥姥在一起的場景。
姥姥喜歡戲曲，常常帶着小李巖去大隊院內看戲，那時候大隊院內有戲臺，陳莊村劇團春節期間每天演出，李巖喜歡傳統文化也是由此而起。
“拉大鋸扯大鋸，姥姥家，唱大戲”這句童謠，對李巖來說，深有體會。
每當小李巖打盹看不下去時，姥姥總是說:“快看，你小姨出來了！”
小姨在陳莊村劇團，主演刀馬旦，隨着鼓點響起，身披甲冑，手提花槍，威風八面的小姨出場了……
“到了，咱們把車停遠一點。”葉青說道。
李巖這才醒過神，下車和葉青走進姥姥家，院裏燈火通明。
靈堂設在外屋，姥姥的遺像擺在正中，男左女右，親人們坐在兩旁守夜，母親、小姨、舅舅和舅媽都在。
李巖準備了一路的眼淚，卻發現暫時不能往外倒，氣氛不是想象的那樣悲哀，所有人表情平淡，尤其是舅媽，不停的在和另一個人說笑。
姥姥今年八十五歲，算是老喜喪了。
表弟陳堂走出來:“讓青姐到分公司睡行嗎？楊佩佩一個人在那兒值班。”
葉青本來不打算去，但想到楊佩佩一個女孩在分公司值班，有點不放心，這種情況，也只有自己能去和她做伴。
後半夜，年齡大的長輩去兩邊的臥室休息，留下李巖、陳堂，還有小姨家的表弟盧浩三個人守夜。
小表弟盧浩今年二十六歲，也是個帥小夥，湊過來問:“巖哥，我女朋友在安城市裏自己開店賣女裝，能從你們公司進貨嗎？”
“當然能，葉青現在是業務經理，專門負責客戶這塊，可以讓你女朋友直接和她聯繫。”李巖說道。
“葉青是誰？”盧浩又問。
“葉青是咱未來的嫂子，剛纔來了，你沒看到？”陳堂說。
“哦，知道了！”盧浩點點頭:“我女朋友原來給別人當店員，今年開始自己開店，對進貨渠道還不太瞭解。”
“對於賣服裝這個行業來說，主要拼的是眼光，”李巖說:“如果你進的款式符合大衆的審美，賣的就快一些，如果進的貨太有個性，當然也有市場，但是可能會剩貨，資金週轉不及時。有錢店主的繼續進貨，沒錢的只能就此打住了。”
盧浩對錶哥的見解非常贊同:“確實是這樣，我女朋友在剛入冬時，進了一批羽絨服，款式沒選擇好，一個月只賣出去五件，緊接着又去進貨，這次選對了款式，每天賣十幾件，看來選款很重要！”
陳堂說:“自從於娜娜出任設計師後，我們公司設計的款式比原來好看很多，巖哥，尤其是你在夏城工作室期間設計的那幾款非常經典！”
“但是那幾個款式只能給織女星服飾做，不能供應其他客戶。”李巖說道:“織女星服飾在東山市的加盟商曾經偷偷找到我們公司，希望不經過織女星總部，直接從我們這邊訂貨，被老闆拒絕了。”
“這樣他們賺的多！”盧浩眼睛一亮:“現在有部分品牌加盟店是通過這種方法賺錢的，你說他是假貨，商標一樣，正規店鋪，原廠出品；你說他是真貨，卻沒有經過總公司層層把關，質量沒保證。”
“巖哥，你去睡吧，這裏由我看着。”陳堂說道。
“我不困，”李巖用力睜了睜雙眼:“你倆去睡，我守在這兒！”
北方的農村實行火化土葬，第二天，有專車拉着姥姥的遺體去安城市火化，李巖和葉青，還有部分近親跟車前往。
第三天中午，在自家地裏舉行下葬儀式，遺憾的是，姥爺的遺骨沒有找到。
姥爺二十多年前去世，當初埋姥爺的地已經成爲別人家的麥田，由於沒有在地表做記號，導致無法進行準確挖掘，只能放棄尋找。就這樣，姥姥和姥爺百年之後，在村南村北兩地分居。
儀式結束，下午，李巖和葉青開車把母親送回石頭村，這兩天是由大娘照顧父親的飲食起居。
李巖和葉青決定住一晚，明天早晨再回春城。
晚飯後，兩個人靠在牀頭，葉青嘆口氣:“真的挺遺憾，姥姥居然和姥爺的牌位埋在一起。”
“這可能是命中註定吧，姥姥和姥爺在世時就總吵架，不埋在一起也好。聽說姥爺在東北還有個老婆……”
“什麼，你姥爺重婚？”葉青驚訝的問。
“記得小時候，姥爺每年都會去東北待半年，說是去工作。但有人跟我說，他是去東北找那個老婆，那邊至少還有一個小舅和一個小姨。”
“姥爺挺花心的啊，你是不是隨你姥爺？特有女人緣！對，你在南方會不會還有老婆孩子？”葉青瞪大眼睛問。
“姥爺的姑姑嫁到了東北，聽說那個老婆是姑姑給娶的。姥爺每次回來會帶很多手絹，分給孩子們。姥姥讓我扔掉，說那是姥爺從垃圾堆撿的，別人用過，太髒。”李巖邊回憶邊敘述。
“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在南方待過，有沒有老婆孩子？”葉青想證明自己的推斷。
“別瞎說，我和姥爺不一樣，姥爺的姑姑沒孩子，大概的原因可能是爲了繼承那邊的家產，給姥爺又成了一個家，讓那邊的小舅小姨給他們養老送終……”李巖分析着。
“哎呀！你家挺亂的，”葉青說道，忽然又面帶羞澀:“我在分公司睡覺，夢到姥姥來看我，我還生個小寶寶，是個男孩。”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姥姥很喜歡你，上次送你兒童手鐲，我心中一怔，覺得莫名其妙，果然，那是見她最後一面，難道姥姥知道年前要走？”李巖百思不解。
“一切都是天意，可是我總覺得不該要這副兒童手鐲，這屬於傳家寶，傳家寶不應該都屬於舅舅嗎？”葉青說道。
“不用客氣，給我舅舅，他可能就扔了，聽表弟陳堂說，舅舅拆姥姥院子裏的牆頭，挖出一罐銅錢，全當廢銅賣掉了。”李巖面帶遺憾之色。
“不會吧？舅舅不知道那是古董嗎？”葉青有點不相信。
“可能是舅舅缺錢吧。”李巖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