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26日星期二
天氣:陰有小雨
我私下問其它女生願不願意換宿舍的事被她們知道了,男孩子說我是叛徒,讓馬屁精和海藻打了我一頓,還好她們下手不算重,只是胳膊青了兩塊。
希望能早點換宿舍,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只要不捱打就好。
小花好像失蹤了,昨晚我夢到它死了,直挺挺地躺在雪地裏,渾身是血,我很害怕。不過大人說夢和現實是相反的,我這麼長時間沒來看它,它可能生氣了,應該只是躲起來了吧。
——
深夜。
田有富從混沌噩夢中驚醒,發現身邊無人,被子透涼。
“蓓蓓媽……”
衝口而出的稱呼讓田有富喉嚨一陣苦澀,他艱難地嚥了一口唾沫,乾啞着嗓子喊,“春蘭?”
沒有回答,田有富掀開被子起身,走到客廳,才隱約聽到有啜泣聲從朝南的那間臥室傳來。
那間臥室,是女兒的房間。
田有富輕輕推開房間的門,哭泣聲變得清晰了些。
昏暗的房間裏,畢春蘭蜷縮在牀上,沒有蓋被子,懷裏抱着田蓓蓓最喜歡的一個毛絨熊,毛絨熊上,有女兒的味道。
牀頭櫃上,擺着一杯涼透了的牛奶,女兒回家的時候,每晚睡前畢春蘭都會給她熱一杯。
田蓓蓓穿過的睡衣還沒洗,整整齊齊地疊放在牀尾。
牀邊放着一雙粉色的毛絨拖鞋,是去年冬天的時候買的,很貴,但是因爲女兒喜歡,畢春蘭一咬牙還是買了。
書桌上,放着兩本寫了一半的字帖,沒看完的書還夾着書籤。
牆上貼了一張明星的海報,畢春蘭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只知道女兒很喜歡他。
房間裏,哪裏都還有女兒的影子,空氣裏,還有女兒身上的味道……
畢春蘭閉上眼睛,想象女兒就躺在自己身邊,可不論她想的是什麼,最後出現的腦海裏,都是白布下女兒那張慘白的,臉着青灰色的臉。
畢春蘭哭得身體顫抖,田有富沒有進去安慰,而是拉上了門,喪女之痛,讓他們無法面對彼此,看着對方的臉,總是會不自覺地想起女兒來。
田有富坐在房門外冰涼的瓷磚上,靠着臥室木門,看着簡陋的屋子,想着曾經溫馨幸福的氣氛,淚流滿面。
寂靜無聲的夜裏,每一滴流下的眼淚,都是父母心碎的聲音。
清晨,急促的鈴聲把畢春蘭從噩夢中叫醒。
“畢姐,你怎麼還不來上班?老闆問了好幾次了!”
看着屋外已經大亮,畢春蘭第一反應就是自己遲到了,遲到會被扣工資的!
“馬上來馬上來!”
畢春蘭翻身下牀,走了兩步,纔回過神來,失魂落魄地坐回到牀邊,愣愣地開口,“妹子,幫我跟老闆說一聲,這活我不幹了。”
電話那頭的人一愣,“畢姐,是出什麼事了嗎?”
畢春蘭沒回答。
“畢姐,你好歹幹完這星期啊,下週就發工資了,拿了工資再走嘛!”
“謝謝你,不用了。”
畢春蘭掛了電話,環顧了一圈屋子,眼淚又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她去酒店給人家打掃衛生,趴着拖地,跪着擦馬桶,推着一百多斤的布料車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換牀單被罩,掙的每一分錢,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女兒。
畢春蘭又大哭了一場,那哭聲,聽得人心碎。
*
市局12樓大辦公室。
昨天的勘察一直到半夜才結束。
開會討論前,林澈已經把各個小組彙總好的資料看了一遍,以目前的線索來看,案情比之前想的,複雜多了。
林澈隱隱有預感,這個案子的真相,或許比已知的事實,還要殘酷。
“各組情況交流一下吧。”
林澈開口,視線先放在李禮身上,“先說說現場勘查的情況。”
李禮擦了擦嘴角煎餅的油,站起來衝徐洋點了點頭,徐洋配合地把勘查現場的圖片投到屏幕上。
“昨天的復勘,主要集中在三個地點,田蓓蓓的班級教室,學生宿舍,以及墜樓的天台。”
屏幕上出現幾張教室的圖片。
“事發後,教室正常上了一週的課,而且前天放學前還進行了大掃除,除了田蓓蓓課桌裏發現了幾本她用過的書以外,暫時沒有發現其他有用線索。”
照片跳到宿舍。
“宿舍情況稍微好一點,事發後學校給另外6個人安排了別的宿舍。雖然沒人在裏面住了,不過因爲搬東西,不少人進過412宿舍。痕檢科提取了上百份樣本,還有幾十份物證,正在抓緊分析。”
李禮放大了幾張圖片,“痕檢人員在桌角、洗手檯、衛生間,還有田蓓蓓的牀上發現了幾處血跡,除了洗手檯的一處血跡外,其餘的血跡通過化驗能確定都是田蓓蓓的,共6處。”
“這點很奇怪。”
夏傑摸了摸下巴,忍不住開口,“雖然說宿舍作爲生活區,出現血跡很正常,可是大部分都是田蓓蓓的血跡,幾乎遍佈整個宿舍的活動區域,這有點說不通。”
林澈沉聲開口,“可能還不止6處。”
衆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林澈沒有過多解釋,只是交代李禮,“安排痕檢的同事,對412宿舍進行仔細勘察,重點放在血液反應和打鬥痕跡上。”
徐洋放出天台的圖片,數量明顯比教室和宿舍多得多。
“墜樓事件發生後,頂樓天台就被鎖上了,除了初勘人員,沒有其他人再去過,加上這幾天沒有下雨和惡劣天氣,所以天台的痕跡保留得比較完整。”
“天台的積灰記錄了大部分的腳印。”
李禮說着,徐洋配合地把腳印的細節照片放了出來,“除了田蓓蓓的腳印外,我們在天台共提取到腳印21組,其中6組產生的時間應該在學校放寒假之前,已被排除。”
“剩下的腳印中,有一組41碼左右的,初步推測應該是宿管或者是值班老師的腳印。”
李禮用激光筆掃過幾張照片,語氣嚴肅了幾分,“可疑的是這3組腳印,和田蓓蓓當晚的腳印有重合,根據重合情況,可以推斷,在田蓓蓓墜樓當晚,至少有3個人也上過天台,並且時間上和田蓓蓓是一致的!”
李禮說到這,大家的表情都有了變化,或是神情凝重,或是眉頭緊皺。
這個推斷,意味着田蓓蓓的死可能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