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醫生辦公室。
“這個孩子，送來的時候情況就很不好了，我們盡力搶救，但排異反應太厲害了，全身多器官衰竭，凌晨1點33分搶救無效，死亡了。”
醫生把患者資料遞給林澈，估計昨晚也是一整夜沒睡，眼睛裏有血絲，眼神難忍悲痛，“同時移植多個重要器官，這根本不是救人，這是在殺人啊！這些人簡直是喪心病狂，沒有底線！”
林澈看着資料上的照片，認出這個就是普力說的，全套移植了楊梓皓器官的孩子。
“林隊長，他的家屬呢，聯繫上了嗎？”
林澈看着資料，開口道，“他因爲先天智力缺陷，一歲多的時候被扔在醫院門口，後來送到了特殊學校，父母目前還沒找到，已經通知學校負責人過來了。”
把7名患者解救出來的第一時間，警察就聯繫了他們的家屬。有兩個孩子，一個年輕小姑娘的家屬知道手術的事，但因爲簽了保密治療協議，家屬不能參與治療，醫院安排了負責對接的護士，每天給他們同步換着的情況，突然兩天聯繫不上，家屬都急瘋了，又不敢報警。
另外3名患者，兩名成年人，一名孩子，都是自己志願參與的項目，家屬並不知情，其中一人是外地人，警察通知家屬連夜趕過來。
還有一個年輕小夥子，是爺爺帶大的，老人幾年前去世後，他就沒有家屬了。
醫生搖搖頭，嘆了口氣，“是個可憐的孩子啊……”
沐陽看着林澈手裏的資料，照片上小男孩，笑容呆愣愣的，眼神單純，他有智力缺陷，連移植手術是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可能自願參與治療？大概到死的時候，他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吧。
醫生介紹了一下另外6名患者的情況，除了最後完成心臟移植手術的那個小男孩還沒醒之外，其餘幾名患者都已經醒了，身體情況還算穩定。
能聯繫上的家屬，昨天已經去局裏做了筆錄，今早趕到江州的家屬現在也已經在局裏了，林澈和沐陽今天過來，主要是找那個沒有家屬的年輕人，瞭解一下情況。
醫生帶着林澈和沐陽先去各個病房，看了其他幾個病人的情況，最後纔來到這個小夥子的病房。
小夥子穿着淡藍白色相間的條紋病號服，平靜地躺在牀上，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察覺到有人進來，他立馬閉上了眼睛。
醫生檢查了一下各項數據，拍了拍他的肩膀，“恢復得挺好的，警察過來了，找你瞭解點情況，可以配合嗎？”
小夥子閉着眼睛，沒有開口，像睡着了一樣。
醫生搖搖頭，有點爲難地看着林澈，“林隊長，他從進來，就沒開口說過一句話，你看……”
林澈淡淡看了一眼病牀上的人，“你先出去吧，我們和他聊聊。”
“好。”
醫生點點頭，出於職業道德提醒了一句，“他剛經歷了大手術，身體還在恢復，情緒不宜大波動，需要好好休息。”
林澈說着看向沐陽，沐陽點點頭，給了林澈一個放心的眼神。
沐陽看到牀頭放着的空杯子，晃了晃保溫水壺也是空的，林澈伸手過來接過水壺，出去打水。
躺在牀上的人，不過23歲，很年輕，但兩鬢已經有了白髮，生活的磨難，歲月的殘忍，都化作刻刀，在他的臉上刻下滄桑的痕跡，說他快40歲，也是有人信的。
沐陽整理了一下有點亂的牀頭櫃，一邊整理一邊開口，“這麼大的手術，身邊沒有人照顧，很辛苦吧？這裏的服務可能比不上私立醫院，沒有專門的護理人員，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就拜託護士吧。”
“需要護工嗎？找人照顧兩天，我剛剛問了一下，如果只是基礎照顧，不守夜，180塊一天。”
沐陽提前看過他的資料，知道他高中沒畢業就出來打工了，之前在工地上幹體力活，後來腎臟出問題後就開始送外賣，掙的錢剛夠生活，透析治療都保證不了，住的是八人間上下牀的簡陋宿舍，銀行卡上只有幾千塊。
林澈打水回來，沐陽給他倒了一杯水，“你還年輕，現在做了手術，要好好恢復，未來還有很多時間。”
病牀上的人，閉着的眼皮下，眼球轉動，手把被子抓起輕微的褶痕。
“有些事，能逃避一時，但逃不了一世，警察已經把情況基本都調查清楚了，你早晚是要面對的。”
沐陽的語氣很舒緩，絲毫沒有逼迫的意思，“既然你現在不願意開口，那就再想想吧，只是有些事，一直藏在心裏，是會憋出病來的，別身體康復了，心理上又出了問題。”
沐陽看了林澈一眼，兩人眼神示意了一眼，沐陽開口，“那你好好休息，我們先走了，之後我們會再過來，你也可以通過醫生聯繫我們。”
沐陽剛走到牀尾，躺在牀上的人閉着眼，小聲開口，“水，燙不燙，能喝了嗎？”
聽到他開口，沐陽看向林澈，輕揚了揚下巴，小臉的笑意頓時擴大幾分，眼睛亮晶晶的。
林澈彎脣，輕輕頷首的時候臉上帶着寵溺。
沐陽彎脣，小手攏上杯子，摸了摸杯壁的溫度，“我倒得不多，應該正好，你先喝一小口試試。”
躺在牀上的人，動了動頭，頭轉朝沐陽這邊，睜開發黃的眼睛，舔了舔發乾的嘴脣，“謝謝。”
“要靠起來嗎？”
年輕小夥子點點頭，掀開被子，掙扎着起身。
“躺着吧。”
林澈淡淡開口，彎腰把牀搖起來，“高度合適嗎？”
小夥子點點頭，調整了一下姿勢，接過沐陽手裏的杯子。
“小口喝，一次別喝太多。”沐陽體貼提醒。
小夥子安靜喝水，一口一口地抿，林澈和沐陽也不催他，等他慢慢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