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紛紛回頭,坐着的也站了起來。

    凌珩也微微側目,這從未露過面的柳榜主,到底是何方神聖。

    那是個高大的男子,孔武有力,倒也不是什麼三頭六臂的怪物。他身後還跟了個瘦削青年,石青色長服,袖子稍長,走起來如一抹碧水般搖曳。衆人都擁上前,熱情地客套着。

    “柳榜主,百聞不如一見啊!”

    “柳榜主,可算是把你給盼來了!”

    男子抱拳以示謝意,高聲說:“柳某多謝大家的賞識,在下本不想多參與江湖紛爭,於是隱姓埋名,誰知三年前一次偶然,在下身陷危機,是盟主救在下一命,邀在下參加三年後的武林大會,況且如今魔教中人作亂,在下也無法眼看着江湖再次被攪得不得安寧。”

    說着,朝着高座之上的路恪迎拱手。

    路恪迎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一把白花花的鬍子,同樣拱手迴應。

    “柳榜主,這位是?”人羣中有人疑惑出聲道。

    那青年上前一步,說:“在下柳七,幸得榜主賞識,輔佐榜主。”雖不是大富大貴之人,但也別有一番不卑不亢的氣韻。

    衆人落座,點上篝火,擊鼓長鳴,武林大會正式開始。第一環節就是凌珩不太喜歡的環節——比試切磋。

    “在下水鬼李,請教三禪廟土地仙!”

    “在下行山霸王拳,想請教降鴻派大弟子!”

    ……

    “在下月劍宗流央,司空問前輩,請賜教!”

    話音剛落,就響起一片議論之聲。

    司空問——天下第一劍。每次武林大會,不知道怎麼想的,作死來挑戰天下第一的也不在少數,畢竟名頭已經掛在這裏了,越出名越容易被人挑戰。

    這就是凌珩爲什麼不喜歡比試環節,往年和師傅來時,師傅少說也要被挑戰個三四五六次,還不能打傷人家,還要打的好,那蒼山老頭就喜歡看打架,打得越精彩他笑得越開心。

    當然也不是人人都如此,比如周羅越和蘇小小兩位殺神,就基本沒人挑戰,偶有幾個不怕死的,以他們二位的脾氣也不屑於應戰,蒼山老頭也不會勸他們應戰,因爲怕一沒收住打死了。

    那月劍宗的小弟子低頭作揖請前輩出來,可司空問遲遲沒有應戰。

    “稟告盟主,司空問前輩……去如廁了。”

    衆人一陣鬨笑,那小弟子憋紅了臉。

    “無妨無妨,年輕人有這個與前輩切磋的心是好的,待他回來也不遲,比試繼續。”路恪迎摸着鬍子笑了起來。

    凌珩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感覺自己現在也應該去如個廁云云,正打算開溜之時,有人高聲喊道:

    “聽聞天下第一刀,殺人於無形,如有黃粱一夢的蒼涼之感,在下仰慕已久。凌珩前輩,江嵐派大弟子江勻,請賜教!”

    凌珩:……該來的總會來。

    這是第一次有人挑戰凌珩,往年即便她的名頭比師父大,礙於師父的面子,也只敢挑戰師父不敢挑戰她。而江嵐派掌門江典與師父結過樑子,自然是處處與他們不對付。

    “丫頭,這次,可不能再躲在你師父身後了吧。莫不是你膽子小,想請你師父的亡魂代爲比試?”江典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

    路恪迎皺了皺眉。

    “你怎麼說話的?!”饒是宗挽衾一個小姑娘也聽出了江典的話裏有話,跳起來一副小貓炸毛要撓人的樣子。

    “哪來的野丫頭,不知上下!”

    凌珩拍了拍宗挽衾的頭,示意她坐下。

    江勻抽出刀,手腕一抖,向凌珩砍去,凌珩偏身躲過。江勻一擊不中,又是一刀以一個極刁鑽的角度刺去,速度極快,刀鋒割裂空氣發出鳴嘯,刀身反射出光亮照亮凌珩的雙眸,如一池古潭一般平靜,凌珩一個錯步,再次躲過那一擊。

    爲什麼還不抽刀,看不起我?!

    江勻被那雙冷靜的眼睛一驚,而至此凌珩還沒有抽出身後的刀。江勻提氣揚刀,加快了攻勢,突然感覺一陣微風拂過身旁,隨後脖頸處一涼,一把深紅色刀柄的長刀就架在他脖子上。

    “在下的脾氣不比家師,如有得罪,請多擔待。”

    凌珩收回刀,而江勻脖頸處留下了一道明顯的血痕。

    衆人寂靜一瞬,然後爆發出連連稱讚聲。

    “凌姑娘,果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天下第一刀,果然名不虛傳!”

    凌珩對江勻說:“你的刀很快,但輸就輸在,你不該跟我比刀快。”

    我甚至都沒有與她過一招,江勻心想,低下了頭,江典更是面如菜色。

    宗挽衾第一次看見凌珩動武,一雙眸子亮若星辰,直直地盯着凌珩,移不開眼。一偏頭,看見那看起來不太聰明的道長也定定地望着凌珩,眼裏卻不似平常一般盈滿笑意。

    宗挽衾學着大人的樣子,微微挑眉:“道長大哥,你在看什麼?”

    晏澤生目光微動,瞬間又眉眼含笑,不假思索道:“我在看凌女……”

    他突然“啊”了一聲,耳根逐漸變紅,輕聲說:“我在看他們比武。”

    宗挽衾再次覺得這位道長腦袋不太好使,扭扭捏捏的不知在想什麼。

    比試過後就是談天說地,暢飲佳釀的時候,一時間熱鬧非凡,就連蘇小小都不情不願地推着莊願到處敬酒談笑。

    凌珩走過來無意間瞥見晏澤生耳朵通紅低垂的頭的樣子,不禁有些疑惑。

    “阿姐,教我功夫!”宗挽衾跳到她面前。

    “不教。”誰是你阿姐。

    “爲什麼?!”大小姐又一副要發脾氣的樣子。

    “你不適合學刀。”刀都提不起。

    “你爹的功夫,只要學到家了,可不比你阿姐差。”路恪迎從遠處走來,笑聲嘹亮。

    凌珩到了蒼山,便將宗林一家遇害的事告訴了路恪迎。

    “宗林那小子的後人啊,倒有他年輕時的傲氣!你和你爹長得太像了。”路恪迎嘆道,目光好似透過宗挽衾看見了那個輕狂的少年。

    “還有你,凌丫頭,沒有辜負你師傅對你的栽培。說起來,他也走了有三年了。”

    “他們二人曾經都是道上的風雲人物啊,誰曾想,竟比老夫先走一步,沒有他們,這江湖也略顯寥落了。”路恪迎擡頭望向高懸的清月,聲音中透着惆悵與無奈。

    江湖中的故人,宛如年年凋落的秋葉,終究只能陪你一程山水,再見或許遙遙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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