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揚一點兒都不想學英語,至少當下不想。

    他只想單純的和帥哥看電影。

    海上鋼琴師劇情平淡,還動不動就彈琴,非常適合當睡前讀物。朝揚本來就不愛看文藝片,更折磨的是還得費神去翻譯臺詞。

    他昨晚一晚沒睡,今天白天又遇到了那麼多事,心情起起落落的。電影開場不到半小時,眼皮就忍不住開始打架,寫出來的字直接飄成一條條線。

    電影里正好演到男主角在搖晃的船艙裏彈鋼琴,畫面晃來晃去的,朝揚的腦袋也跟着它轉來轉去,乍看像在打拍子。

    眼看就要正臉砸茶几上了,一隻大手伸過來托住了他的下巴,廖星辰扭頭就望見這人閉眼睡得安詳,無奈又想笑。

    難怪一直都沒問他問題,原來是睡過去了。

    朝揚是真的累慘了,這一覺直接睡出了喝醉酒的效果,又深又沉。迷糊間還耍起了賴,抱着茶几的桌腳死活不肯撒手,無論廖星辰怎麼叫都不醒。

    總不能連人帶着茶几給擡上樓,廖星辰拿了牀毯子罩在朝揚的身上,又貼心地給他墊了個枕頭。

    一邊刷題一邊等人醒。

    雖說是夏天,但長時間躺地板上依舊會覺着涼,朝揚穿的是短袖短褲,胳膊大腿全露在外面,不一會兒體溫就被冰沁的瓷磚全吸走了,毯子都留不住他身上的暖。

    雙手終於鬆開桌腳環抱在胸前,朝揚微微蜷起身子,皺眉嘟囔了一聲:“冷。”

    筆尖在試卷上戳出一個小洞,廖星辰心裏揣着一分糾結和九分心軟,猶豫不過三秒還是放下了筆。他彎下身一手環着朝揚的背到腋下,另一隻手託着膝彎,輕輕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朝揚總以爲廖星辰羸弱不堪,殊不知他纔是真正瘦小的那個。

    廖星辰抱他根本不需要花費力氣,細胳膊細腿的,像抱了一隻溫順的小貓在懷裏。

    牀墊隨着重量輕微凹陷下去,潔白整齊的牀單也頃刻亂成了波浪。小貓觸碰到了溫暖,隨手扯過被子翻了個身,囫圇把自己裹成一長條。

    陳樺和廖志航都是生活隨性的人,日子過得不拘小節,家裏說不上亂,但也絕對稱不上整潔。

    廖星辰的潔癖屬於基因突變,一家三口之中就他最講究——

    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向來不讓人踏入半分,屋內的一切東西也不許隨意觸碰。和他關係最好的徐磊偶來串門,都只能在客廳的沙發上逗留。

    可奇怪的是,今晚他不僅主動推朝揚進了房間,坐在一起看電影,此時此刻朝揚還睡着在了他的牀上,身上裹着他的被子,只露出一張淨白的巴掌臉,軟軟的像團包子。

    廖星辰站在牀尾盯着那團包子看了半晌,只覺得神奇無比。

    他原以爲自己會產生牴觸或是抗拒,沒想到朝揚躺在自己牀上的這個畫面竟然意外的和諧。

    少年安靜乖巧的睡顏藏在黑髮之下,眼瞼闔成了好看的弧度,耳邊有幾根碎髮調皮的翹起,像極了主人平日裏的跳脫模樣。

    廖星辰關上投影,開臺燈刷題刷到十一點,樓上樓下依然靜悄悄的,兩家的大人還沒回來,他活動了一下脖子,撥通陳樺的電話,心說這四人是散步散江裏去了麼?

    電話快掛斷前才被接通,廖星辰耳尖,第一時間聽到那邊隱約有呼吸機運轉的背景音。

    他問:“你在醫院?”

    陳樺語氣疲憊:“嗯,下午手術的病人狀況不好,我過來守着。”

    廖星辰對此習以爲常,又問:“蘭姨和海叔呢?”

    自己親爹不問問別人家的父母,陳樺以爲兒子在鬧小情緒,拐着彎兒關心廖志航。

    她肩膀夾着手機看病人的檢驗結果,一股腦把所有人的行程都給報告了。

    “蘭姨明天一大早有手術要上,今晚直接在醫院睡了,海叔和你爸去富橋做大保健,估計也是很晚纔回家。怎麼了?”

    “沒怎麼,你們忙吧。”

    廖星辰毫不留戀地掛了電話,在書桌前又坐了十分鐘,不刷題光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窗外忽然亮堂了一下,是天空劃過的閃電,緊隨其後的是轟隆雷聲。傾盆大雨說來就來,窗簾被狂風吹得能揚帆起航。

    雨滴落在香樟葉上,絲絲入耳,廖星辰發呆發出了睏意,懶得再多做糾結。

    他從衣櫃裏翻出新的毛毯,在牀的外側躺下,和朝揚挨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伴隨雨聲很快便睡着了。

    午夜時分,朝揚翻了個身,從牀邊滾到了牀中間,碰到了一個不軟不硬的障礙物,半睜開眼發現障礙物竟然是個大帥哥!

    他腦子有點短路,一時間沒記起自己昨晚是在哪睡的,也沒反應過來這人是誰,還以爲是在做什麼絕世大美夢,樂得心花怒放,二話不說就把臉懟進帥哥的懷裏。

    廖星辰睡眠淺,在朝揚撞過來的那一刻就清醒了,現在又眼睜睜地看着這人不停的往自己胸口鑽。

    廖星辰的身體僵直,猶豫着要不要把人推開。

    然而就在他遲疑不定的時候,朝揚得寸進尺拉過廖星辰的手搭在自己的腰間,雙手環上對方的脖頸。

    兩人間的距離嚴絲合縫,廖星辰甚至能感受到朝揚呼出的氣息,熟悉的柚子香味飄進鼻腔。

    廖星辰心跳加速,藉着微弱的月光,他端詳着懷裏的人。

    朝揚稚嫩的臉上掛着滿足的笑容,像是孩子夢見了糖,可愛中透着些傻氣。

    廖星辰好奇這人夢裏到底見着了什麼大寶貝,至於如此死命的將他抱住不放麼?

    他伸出食指點在朝揚的額頭,象徵性的輕輕推了兩下,自然是推不開,最後順理成章地,只能擡手扣住對方的後腦勺往懷裏一摟,閉眼接着睡。

    以前他一直覺得朝揚追着蘇秦跑的樣子,像個瞎子更像個傻子,可現在的卻改了看法,真正瞎的人應該是那姓蘇的。

    這麼可愛的一個小人兒,看一眼笑一下都能讓人化了心,換作是他肯定捧掌心裏好好寵着愛着。

    可惜朝揚眼裏根本沒有他,只有蘇秦。

    廖星辰心裏燃起陣陣不爽,把懷裏的人抱得又近了一寸。

    半睡半醒間,他對着朝揚的耳邊低聲囈語:“怎麼做才能讓你忘了他?”

    怎麼做,才能取代他在你心裏的位置?

    ……

    ……

    這一場雨下到第二天清晨才停,空氣混着泥土的清香,淺薄的晨曦穿過香樟樹的繁枝密葉,稀疏灑落在牀間,清脆的鳥鳴聲此起彼伏。

    朝揚掙扎着從夢中醒來,一擡頭就看到了廖星辰的臉。

    朝揚:“…………”

    他愣了一下,想偷偷挪開彼此間的距離,動了兩下發現自己的腰正被人緊緊摟着。

    禁慾系老幹部的性取向是男是女朝揚不清楚,但他自己是明明白白喜歡同性的,被男人這麼曖昧的抱着還是頭次。

    心裏受到的驚嚇大於悸動。

    驚嚇過度的結果就是反應過激,朝揚回神後擡腳就把廖星辰給踹到了地上。

    空氣足足靜了有十秒鐘,廖星辰揉着太陽穴從地上爬起來,一臉漠然地看着朝揚,咬牙問:“你有病?”

    剛睡醒的廖星辰沒戴眼鏡,冷着臉罵人的氣質和文弱書生大相徑庭,朝揚看呆了一瞬,而後反應過來現在不該是犯花癡的時候。

    他坐起身靠着牆,扯過被子蓋住胸前,表情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竟然乘人之危!!”

    廖星辰滿腔的起牀氣都被氣沒了,他扶着額頭一臉無奈,給這位失憶患者捋回憶:“乘人之危的是你。”

    是你主動往我的懷裏鑽,也是你拉着我的手讓我抱你。

    朝揚聽完一陣恍惚,這場景他確有印象,原來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夢?!那帥哥就是廖星辰?!

    朝揚羞赧窘迫,臉也開始發燙,他死鴨子嘴硬道:“那,那你完全可以推開我啊!”

    廖星辰沉默兩秒,睜着眼說瞎話:“你抱的太緊,我推不開。”

    朝揚語塞,徹底沒話說了,不過他也沒想到廖星辰竟然柔弱到這種地步,連小小的一個他都推不開。

    這件事本來就是個意外,廖星辰故意裝作不在意,朝揚也沒臉皮再提起,兩人十分默契的把它翻了篇。

    朝揚想起剛纔那一腳貌似踢得挺狠,心裏十分忐忑,生怕把這位免費的家庭老師給踹走了。

    他小碎步挪過去主動賣乖求和好:“廖老師,廖哥哥,今天我們補什麼呀?”

    週日只用上半天課,下午時間充裕,朝揚不想浪費。

    廖星辰被這倆稱呼喊的心肝發軟,擡手揉了揉朝揚的腦袋瓜,把那一頭黑色順毛揉成了鳥窩才滿意。

    他眼底含着明顯的笑意,聲音也很溫柔:“數學,走吧我送你去學校。”

    陳樺剛進門就撞見朝揚從廖星辰的房間裏走出來,以爲自己進錯屋了:“揚揚?你怎麼……在這?”

    朝揚有種做壞事被家長髮現的尷尬錯覺,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廖星辰站在他的身後,語氣從容:“昨晚我給他補課,太晚了就在這睡了。”

    陳樺一臉見了鬼的表情,覺得自己換了個兒子。

    這件事兒實在太過反常,陳樺憋不住祕密,轉頭就告訴了幾位交好的姐妹朋友。

    徐磊媽作爲姐妹團的成員之一,聽聞此事後也想讓兒子湊個熱鬧:“補一個是補,補兩個也是補,乾脆讓我家石頭也去你家搭個凳腳吧?”

    陳樺有點怵自己的兒子,不敢自作主張:“等星星迴來我問問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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