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卿又有什麼主意?”
雖然痛恨張安世心慈手軟。
可朱棣有時候很想看看張安世腦子裏成日想的是什麼,因爲這傢伙永遠都會有各種歪主意。
而且根據多年的經驗,這些歪主意,還真的有效。
只是……時間已經不多了,這裏畢竟不是京城,錦衣衛在此,也不過是區區一個百戶所駐紮,而那幕後之人乃是地頭蛇。
若是有數月的時間,朱棣當然有信心,挖地三尺將人找出來,甚至十天半個月,也有把握。
可現在看來,要在十二個時辰之內,將人擒獲,卻幾乎難如登天。
畢竟……他們這些人,即便是在這南昌,也只是初來乍到,而對方顯然是個老狐狸,在南昌府附近久居,可謂是知根知底,何況此人如此小心謹慎,這人在暗,他和張安世在明,想要解決眼前的難題,實在不是容易的事。
張安世道:“搬救兵。”
“搬救兵?”朱棣道:“救兵在何處?”
“臣可以撒豆成兵。”
朱棣瞪了張安世一眼,張安世立即悻悻然地低頭,忙解釋道:“臣不是開玩笑,而是………臣自然有臣的辦法。”
朱棣看了他半響,最後道:“時間不多,你速速行事,不可延誤軍機。”
張安世道:“喏。”
說着,張安世竟開始行動起來,先朝陳道文道:“你命所有的校尉,在各處的渡口和官道設卡,盤查所有的閒雜人等。”
朱棣聽了,忍不住道:“這可行嗎?”
張安世搖頭:“不可行。”
朱棣:“……”
朱棣眼中帶着無語,像是在說,那你鬧哪樣?
張安世便道:“對方是這裏的地頭蛇,想要逃出生天,總會有辦法,單純設卡,是不可能解決這個問題的,不過……臣這樣做,也有臣的道理。”
張安世其實也有點急了,現在他是在與時間賽跑呢。
當下,便又對一旁的校尉道:“給我取筆墨紙硯來。”
片刻功夫,便有人取來了筆墨紙硯。
而後張安世提筆,開始奮筆疾書。
寫下了數十個字之後,立即交給了朱勇,邊道:“立即讓人張貼出去,要四處張貼,而且……傳出消息去,所有人要將這上頭的字都給我背熟,背熟這上頭的話的,三日之後,我張安世要在滕王閣等地設棚子,所有人,只需背誦出來,便分發雞蛋一枚,發放三日!告訴他們,這兒雞蛋管夠。”
說着,又對張軏道:“你帶着人去收購雞蛋,能採買多少是多少。”
這個雖然很令人納悶,但是張軏什麼都沒有多想,便忙點頭道:“是。”
丘松在一旁也顯得急了,忙道:“大哥,大哥,那俺呢,那俺呢?”
張安世想也不想便道:“你比較機靈,在此保護陛下……和我。”
丘松:“……”
衆人聽着玄乎,前頭各處設卡,倒是可以理解,可後頭又是背誦,又是雞蛋,便有些讓人覺得費解了。
朱棣臉拉下來,合着朕沒了兩百五十萬兩銀子,還要送雞蛋出去?
張安世看見朱棣臉色不好,隨即道:“陛下,臣這邊……盡力而爲……”
張安世道:“遵旨。”
其實這個時候,朱棣已是乏了,一路奔波,到現在才消停下來,有人給朱棣預備好了寢臥。
朱棣雖然鬧不明白張安世搞什麼名堂,但是既然答應了把事情交給張安世,他也便不囉嗦了,於是便去就寢了。
只是雖是疲憊不堪,可諸事涌上心頭,又不禁難以入眠,直到良久,方纔勉強睡下,只是到了夜深,卻聽朱棣磨牙的聲音,口裏含湖不清地道:“朕的錢!”
…………
“哎……”
有人嘆息一聲。
在此處深宅。
天色將晚。
道人苦着臉,尋到了老人。
“禍事也。”
老人神情帶着疲憊之色,他低垂着頭,似乎此前在這裏已經沉思很久了。
“終究還是棋差一着啊,貧道當初便勸你,這機關算盡之事,未必能成!這算計得太多,就意味着有更多的變數。貧道聽聞徐奇等人……都已經下獄了,你怎的還在此,爲何不離開?”
老人倒是依舊不急不慌的樣子,道:“不急。”
道人卻是焦急,皺着眉頭道:“火燒眉毛了。”
老人慢條斯理地道:“徐奇等人,一時半會是不會開口的。何況老夫要走,需全身而退,還有一些事需要佈置和安排,有一些東西,非要帶走不可。更遑論那錦衣衛一定在各處設卡,所以即便要走,也需一些時間來安排和佈置。”
“何時可以佈置妥當?”
“七八個時辰足矣。”
道人便一臉感慨地看着老人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老人道:“此天要亡我嗎?”
道人只是悽然不語。
老人喃喃道:“時不利我……竟令他們逃過此劫,看來……當真要禮崩樂壞了。”
道人道:“現在多言無益,你還是想一想眼下的事吧。”
老人勐地擡頭,死死地看着道人,他的雙目殷紅,帶着幾分恐怖之色:“眼下?眼下有什麼可想的?他們有什麼本事能夠囚住老夫嗎?老夫敢做這樣的事,自然是另有安排,明日之後,老夫逃出生天,天高海闊,潛龍入海,勐虎歸山,他們能奈我何?只是……竟錯失瞭如此的天賜良機,實乃人生一等一的憾事,要再找這樣的機會,只怕比登天還難了。”
老人說到最後,透着幾分遺憾。
道人道:“或許,這本就是天數呢。”
老人頗有幾分亢奮,道:“天數?天數?若上天如此無眼,那麼合該聖人教化,就此消亡?禮儀之邦,淪爲蠻夷之地嗎?”
道人不言。
老人便又道:“看來……只有另想他法了。”
道人卻在此時道:“徐奇人等,身陷令圄,難道……”
“已經顧不得他們了。”老人澹澹道:“放心,他們一時半會也不會招供的,他們是知曉利害之人。”
道人只沉默。
老人看着道人道:“今日之後,道長打算往哪裏去?”
“世俗再無貧道的牽掛了,不妨歸隱山中,從此不問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