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糖輕喚一聲。
唐昊反應比平日遲鈍很多，慢了兩拍，目光才鎖定羋糖，落在她憔悴的臉上。
“三妹，三妹……”
唐昊腳步踉蹌，徑直越過抱着孩子想上前報喜的穩婆。
彷彿沙漠久行終於看到綠洲的旅人，步履虛浮險些向前栽倒。
“你現在怎麼樣？還疼不疼？難不難受？”
寬厚大掌溫柔地幫她擦去額角鬢角黏着的汗液。
唐昊聲音沙啞，神情憔悴，眼眶佈滿血絲，脣瓣白得看不出丁點兒血色。
這幾日忙着照料她，連冒頭的鬍渣都沒來得及清理，平白添了幾分說不出的滄桑感。
羋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是感動，擡手替他擦掉額上汗水。
“我的傻瓜二哥，一點兒不疼，只是渾身掛着汗，的確有點兒不太舒服。”
這時又注意到唐昊的手心被他自己攥得出血，手臂肌肉因爲長時間用力而僵硬。
更是心疼得不行。
從“捨身決”生效到孩子出生，她也沒聽到唐昊的痛呼聲，顯然他是硬生生忍了一路的。
擡手虛撫着他的面龐：“二哥，辛苦你了。”
唐昊順勢抱着她，如鐵鑄一般的雙臂卻不敢用哪怕一點兒力。
這……
羋糖敏銳注意到唐昊的情緒不太對，頸窩處被溫熱的液體染溼。
不會哭了吧？
關切喚道“阿昊？二哥？”
他聲音沙啞含糊：“三妹，我們就生這麼一個……以後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魂師在戰鬥中斷掉骨頭甚至丟掉性命都是常事，唐昊修煉也是從小打到大的，什麼苦沒喫過，什麼疼沒受過，魂師不受傷能叫魂師嗎？但他沒想到生產的痛遠比戰鬥瀕臨死亡更加痛。
整個過程漫長而熬人。
他在門外都差點兒忍不住，更別說一向怕痛的羋糖。
無法想象，懷孕的這幾個月她克服了多少身體與心理上的不適應。
羋糖聽後身軀一僵，頸窩處的溫度說不出的灼熱。
她知道唐昊會留下心理陰影，卻沒想到他的反應這麼激烈。
“……但，我還想給你生個小公主啊。”
羋糖不太喜歡小孩兒，但也不討厭。
唐昊將孕期中的她照顧得很好，最後的生產也沒讓她受苦，若有機會再生一個她也願意的。
她希望這個男人能得償所願。
誰知男人藉着喘氣平衡殘餘的疼。
“不要了。”他閉眸低語，“三妹，不要小公主了，有你就夠了。”
渾然沒注意到羋糖這話暗示了什麼。
羋糖也被他說得羞紅臉。
不輕不重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
“這裏還有外人呢，渾說什麼……”
一旁抱着寶寶的穩婆有些尷尬：“……”
接產那麼多孕婦，男主人只關心老婆連看都不看孩子的，還是頭一遭。
羋糖拍拍唐昊的肩膀，示意穩婆將孩子抱過來。
唐昊鬆開她，胡亂擦了把臉，只是眼眶還是微紅的。
羋糖指着孩子，衝他不懷好意地挑眉。
“噹噹噹——孩子他爸，開獎吧。”
說着將孩子塞到唐昊手中。
兩米開外的大漢抱着孩子不知所措。
這孩子太小了，腦袋還沒他一隻手掌大，就小小的一團肉糰子，臉蛋也皺巴巴的。
實在稱不上好看。
他發出跟羋糖一樣的感慨。
“怎麼會這麼醜？”
穩婆笑容非常勉強。
“過幾天長開了就好看了。”
在他看來，唐三已經屬於顏值低谷了，不能比這更普通了。
無端被cue的唐三在門外打了個小噴嚏。
揉揉發癢的鼻尖，總覺得有人在背後說自己壞話。
抱着孩子，唐昊小幅度將孩子襁褓打開。
小心翼翼的模樣，分明是想看結果又生怕孩子着涼。
羋糖愣是從他的臉上看出了緊張，額頭也應景地冒出了豆大熱汗。
隨着襁褓小幅度掀開，唐昊也屏住呼吸。
然後——
咔嚓咔嚓——
羋糖似乎聽到什麼東西碎開的聲音。
那是唐昊的心。
開獎結果讓唐昊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盼了這麼多年的小公主……
沒了……
羋糖看着表情木楞的唐昊，總覺得他內心的小人兒此刻已經猛男式落淚。
擡手拍他肩膀，忍笑道：“唉，看開點。昊天宗陽盛陰衰也不是這一代的事兒了，男孩兒其實也挺好。你想想你的昊天錘武魂，女孩兒要是繼承了它，整天掄着錘子不太淑女啊。”
唐昊嘴角動了動。
聲音無端透着委屈：“她也可以繼承你的藍銀皇……”
當個優雅強大而知性美麗的控制系魂師不香麼？
“……擁有昊天錘的女性魂師多英姿颯爽、爽利豪邁，未必非要淑女。”
只可惜——
懷裏這顆糰子是男娃。
昊天宗又要多一個拎錘子的臭小子。
羋糖嘆氣：“生男生女也不是我能控制的，這孩子一經銷售概不退貨。”
唐昊：“……”
男人看着糰子皺巴巴的臉許久許久。
就在羋糖懷疑他是不是腦子短路的時候，這個憨實的漢子才如夢似幻地吐出一句。
“三妹，你看，我當爸爸了。”
這孩子流淌着他跟三妹共同的血脈。
羋糖想翻白眼，這反射弧夠長。
“對啊，你真的當爸爸了。”
儘管是個男寶寶……
唐昊準備九個多月的嬰兒用品，也不知道有多少能派上用場。
“我會讓他成爲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讓你成爲最幸福的妻子。”
男人果斷而堅定地許下承諾。
“嗯。”
她勉強撐着半坐起身，倚靠着唐昊，看着新出爐的兒子。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湛藍的眸子柔和下來，如蔚藍汪洋。
她會保護好自己，不會讓唐昊有墮落絕望、自暴自棄的機會，《斗羅大陸》的獻祭詛咒別想在她身上應驗。他們也會陪着孩子，爲他主持六歲的武魂覺醒，不錯過人生的每一個階段。
看着“醜醜”的兒子，她微笑承諾。
“阿昊，我也會努力讓你跟孩子成爲世界上最幸福的父子。”
確定羋糖身體沒問題，唐昊才小心翼翼抱着孩子出門。
孩子太脆弱，他下意識繃緊肌肉，多少給人一種不是抱孩子而是抱燙手山芋的既視感。
門一開，衆人圍上來。
小舞伸長脖子：“三哥，你小時候好醜啊。”
唐三：“……”
關於他顏值普通這種話就不要再提了吧。
唐三心裏默默想着媽媽跟他說的二次武魂覺醒的事情。
據說他現在都隨爸，是因爲身體屬於母親那份遺傳還未真正覺醒。
覺醒藍銀皇皇室血脈後，他會長得更像母親一些，顏值……
應該能被拯救……
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