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無數碎塊掉落地面,給血色世界更添幾分腥氣。
夏木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波了,他只記得繪梨衣的背影。
她站在風雨中,如機械般的揮刀,不斷下令死亡,盡情收割着死侍的性命。
“不能繼續下去!”
夏木強撐着精神,榨乾最後的腦力思索:“死侍是殺不完的,雖然繪梨衣看起來很輕鬆,但隨着她力量使用過多,體內龍血濃度會漸漸上升,直到不可控…”
砰。
他狠狠推開車門,拋棄了這輛無法啓動的豪車。
“繪梨衣,我們不能繼續留在這裏…”
他剛走兩步,女孩金色的眼瞳便看向他,如同看着一個死人。
夏木卻不停步,緩緩走向了她。
既然她在領域內下令時避開了他,那就值得一賭。
他慢慢伸出右手,雨水很快淋溼了手心手背,但他的手依然堅定向前,隔着寬袖抓住了女孩的左手手腕。
繪梨衣的眼神陡然伶俐,村雨被她下意識舉起,對着夏木脖頸。
“跟、我、走。”
夏木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
繪梨衣和他對視,右手村雨猛的閃過寒光。
夏木沒有閉眼,任由那寒芒照亮雙眼。
“噗噗噗…”
又一批靠近過來的黑影被切碎。
繪梨衣視線沒有離開他的眼睛,雖然面無表情,但也沒有掙脫左手手腕。
夏木心底微喜,拽着她手腕稍稍用力:“我們走!”
兩人沿着高速路走起來,漸漸的開始奔跑,距離後面的邁巴赫越來越遠。
繪梨衣偶爾揮一次刀,大部分時候都在看着他側臉,眼神微微迷茫。
那份契約將兩個陌生人綁在了一起,她雖然什麼也不懂,但直覺讓她覺得眼前這個人是值得信任的。
夏木不知道拉着繪梨衣跑了多久。
這尼伯龍根很詭異,他根本不知道要跑多遠才能看到高架路出口。
風雨連天,驚雷不斷,天地間彷彿只有他們兩個活人在奔跑,身後是無數厲鬼。
“這算什麼開始,雨夜追殺,渾身溼透…”
“一點也不浪漫…”
夏木亂七八糟的想着。
忽然,視線前方亮起了白光,他看到了離開高速的指示牌!
“到了!”
他心頭振奮,腳下速度加快了幾分。
但右手中忽然傳來反拉的力道,將他拽得一個趔趄。
夏木的腳步被迫停止,呼呼喘息着回頭,卻見繪梨衣站立不動,右手捏緊刀柄,雙眼金瞳更加燦爛。
“這是…怎麼了…”
夏木愣住,一道念頭如閃電劃過腦海:“不好!我怎麼忘了楚天驕和楚子航是怎麼被困住的!那根本不是指示牌!那是我心底的渴望!”
而且那種渴望的心情不是在海里看見燈塔,而是虔誠的拜謁!
所以他急着靠近,其實是要親近神的光輝。
在繪梨衣的拉拽下,他們停下了。
可光芒卻向他們逼近。
那是放射在黑暗和雨水中,絲絲縷縷的白光。
夏木又聽見了馬嘶聲,可又像是幻覺。
因爲那馬嘶聲太過沉雄,像是把雷含在嘴裏吼叫,鼻孔裏不時射出電光來。
“這是什麼…地獄…模式…”
夏木幾乎聽不見自己的呻吟,只覺得渾身無力,再也提不起任何心氣。
果然,白光中八條雄壯的馬腿緩緩顯現,帶着面具的馬臉發出雷鳴般的嘶吼,金屬鼻孔裏噴出電光來。
“奧丁…”
夏木已經無言。
騎着八足駿馬,提着由世界樹樹枝製成的長槍,穿着暗金色的甲冑,披着暗藍色的風氅,還是獨目…
毫無疑問,他是龍族世界裏最神祕的龍王,奧丁!
還沒出新手村就遇到終極boss,這還玩什麼?投了投了!
“你身上的血脈味道…很討厭…”
奧丁低沉的聲音穿透雨幕而來,彷彿神祇之音在耳邊隆隆回響。
夏木發現他那獨目正盯着繪梨衣。
討厭繪梨衣的血脈?也就是厭惡白王的血脈?
他心頭一緊,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
現在他和繪梨衣兩條小命,完完全全被對方拿捏着。
“人類,你沒有命運線。”
奧丁那金瞳轉向了夏木。
夏木就像是忽然被錘子砸在胸口,在他目光下憋悶得喘不過氣來。
我的命運線?什麼東西?
夏木說不出話來。
奧丁手中的長槍昆古尼爾擡了起來,似乎隨時要射出。
這支世界樹樹枝製作的長槍,在投擲出的那一瞬間,目標就已經死亡了。
因爲它鎖定的是命運線。
“沒有命運線的存在,死。”
夏木盯着昆古尼爾,不知道爲什麼,有種自己不會死的直覺。
繪梨衣忽然在此刻踏前一步,右手揚起,手中村雨瞬間十字揮舞。
“唰唰!”
兩道半弧形刀芒同時發出,就像劃破黑夜的烈焰,欲要將那神祇分裂成四塊。
“嗡。”
但刀芒在奧丁身前五米外就停住,一道空氣牆隔開了一切。
“取消。”
他發出低沉的聲音。
兩片刀芒轟然破碎。
“不錯的力量。”
奧丁手中長槍重新垂下去。
“一個沒有命運線的人類,一個外強內弱的怪物。”
“很好…”
“你們不用死了。”
他話音未落,忽然有古老的語言在這世界中迴盪起來。
那聲音就像是一隻隻手擠壓大腦,撕裂感愈演愈烈。
“唔呃…”
哐噹一聲,繪梨衣手中村雨落到了地上,她雙手抱着腦袋,臉上有痛苦,有驚恐。
“啊!”
在她身旁,夏木更加難以承受,整張臉都痛得扭曲起來。
冥冥中,有什麼東西在變化。
就像兩條剛剛交匯在一起的生命線,忽然被硬生生的交換了。
我變成了你!
你變成了我!
時間的流逝在此刻變得無法感知,似乎過去了很久,卻又像是短短一瞬。
“咻!”
一隻面具忽然被奧丁拋出,筆直的向繪梨衣小臉上飛來!
【冷卻結束。】
與此同時,半透明面板在夏木眼前浮現。
“回去!繪梨衣!快回去!”
他大聲吼着,卻又一下子怔住。
因爲他脫口而出的居然是日語!
他什麼時候會日語了?
下一刻,潮水般的記憶淹沒了他。
“唰!”
繪梨衣的身影忽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