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終於接近了他旅途的終點,遇到了進化成龍類的克里斯緹娜。
還有,可憐的複製品老布寧,與可惡的小布寧。
昏暗的洞窟裏,小布寧幽幽地說:“我不想當零件,時間長了就磨損了,被新的零件替換。我做起了生意,依附於一個又一個的大人物,可我發現他們也都是零件。他們看起來是做決定的人,可實際上決定來自更大的大人物。這是一條看不到頭的食物鏈,可任何鏈條都有盡頭,一定有誰坐在那裏,等着食物送到自己的嘴邊。這個想法恐怖又有趣,它一直在我腦子裏,但我這一生應該都找不到食物鏈盡頭的那個人,我太渺小了…直到我接到了那通神祕的電話。”
“他招募了我,在我面前打開了一扇隱藏的門,我終於看到世界的暗面。食物鏈最頂端的人們都藏在那無光的一面,通過像我這樣的代理人管理他們的食物鏈。我爲主人做最髒的工作,手上沾過各種人的血,做過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做得越多就陷得越深,踏進這個遊戲的人沒人能全身而退。我如果退出,就會有人負責把我的血擦乾淨。”
路明非悚然,世界的暗面,什麼是世界的暗面?
他本以爲祕黨和不斷甦醒的古龍就是世界的暗面了,但那只是“不能爲人所知”的暗,而亞歷山大·布寧看到了真正的黑暗,主人和奴僕,血腥的食物鏈,殘酷的生存法則。
而那些暗面裏的主宰們,同樣知曉龍族的祕密。
路明非看到克里斯緹娜將自己的血賜予一個孩童,那個孩童馬上變成了堪比凱撒血統的混血種。
他渾身發冷。
數千年來,祕黨一直高舉着勇氣的旗幟,捨生忘死地對抗不斷復甦的古龍,堅信着生命終會消逝,而人性的光輝永遠不滅。
可如果那力量來得如此容易,只需要仰起頭吞下一滴鮮血,又有幾個人能拒絕?
“哥哥,你在害怕什麼呢?就像那個複製體爲了自己的女兒拼命一樣…”
路鳴澤坐在欄杆上,一臉無所謂的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幕。
小布寧去吞克里斯緹娜的血,老布寧又爲之拼命。
“因爲他原本沒有自己的人生,只有那個孩子,是他存在過的證明。”
路鳴澤輕聲說,“我們曾經看過這個世界,我們不是毫無意義的。”
路明非一怔,隱約意識到他是在說自己。
“我依然記得那黃金時刻,
心靈親近的地方。
暮色降臨,我倆在一起,
多瑙河在樹蔭下喧響。”
老布寧婉轉低迴地朗誦那首詩,路明非看不到的地方,他不再是狂怒的野獸,眼中緩緩地流出淚來,那應該是渾濁的老淚,卻滑過年輕的臉龐。
面對女兒的屍骸卻念起了情詩,乍想有禁斷之嫌,可路明非忽然想起小魔鬼似乎無意的那句話,克里斯廷娜對老布寧來說真正的意義,是那個名爲貝拉的女人的投影,是一份讓他永遠記得愛的禮物,是他曾存在於這個世界的證明。
“太陽緩緩西沉,向你告別,
也作別小山,作別古堡。”
老布寧衝着藍火中的屍骸揮手,宛如少年乘着小舟遠去,揮別岸上的霞光和女孩。
一切都結束了。
當夏木在太平洋底完成了屠龍第三斬時,路明非也掀開了世界黑暗面的一角。
“他們走了?”
“嗯,走了。”
有一些黑袍的身影遙遙望着路明非幾人乘坐氣墊船離開。
“盯好他,只有他能爲我們打開那座尼伯龍根的大門。”
“請放心,一切都已準備妥當。”
“我們的撒旦呢?準備好了嗎?”
“可能…有些問題…”
黑袍的領頭人微一皺眉。
“雖然我們擁有部分白王龍骨,但她身上纔是最核心的部分,拿龍骨吸引和控制不能持久…”
“接下來若是獻祭至尊骨令白王真正重生,誰也說不好,是她跟隨我們的戰略,還是她指揮我們。”
黑袍人緩緩搖頭:“不,真正的白王會做一樣的事,因爲…她是我們的撒旦啊…”
樹林深處,許多黑袍人擡起頭來,兜帽下露出的面孔…一模一樣。
克隆人的超級軍隊,技術已經完全成熟。
在世界的暗面,潛藏着巨大的陰影。
而它,正向全世界籠罩而來。
“太平洋海嘯平息!印度洋海嘯平息!大西洋海嘯平息!”
“各地地震消失!”
“北冰洋重新凝結冰川,海洋水平面緩慢下降!”
一切彷佛是虛驚一場,那些風暴、那些非自然現象,似乎全部是幻覺。
人們欣喜若狂,繼而一個個恢復了正常的生活,甚至報復性消費也多了起來,大概是極度驚嚇後的應激反應。
他們卻不知道所謂的虛驚一場,不過是夏木融合海洋與水之王后,去北冰洋重新制造了冰川而已。
“繪梨衣說得對,世界就像一顆被蛇羣覬覦的紅寶石,美麗,又脆弱不堪。”
夏木坐在北冰洋冰川最高處,身後舒展着巨大的雪色膜翼。
寒風凜冽,但刮在他臉上卻像是微風拂面。
“察覺到什麼了嗎?”夏彌輕聲問。
夏木微不可查的點頭:“融合了三種元素,距離世界本源越近,越能感受到元素的紊亂和世界的脆弱…這個世界已經到極限了。”
“我甚至…”
他眼角微微抽搐了下,目光看向南面的黑天鵝港方向,“有精神元素在凝聚,是白王…”
“還有最後的天空與風…”
他的目光投向更遠的南方。
“是我先彙集齊真正的地水火風,還是黑暗面先控制了真正的白王…”
夏木慢慢站起身來,白色膜翼遮天蔽日。
“交給命運裁決吧。”
“繪梨衣…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