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覺的到有人站在他面前。
——但他卻看不見。
“又見面了。”
低沉的、帶有幾分戲謔的聲音緩緩在耳邊響起，黑卡眼鏡被憑空摘下，漂亮的銀灰瞳子微縮，蘇亦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陰冷的寒氣縈繞周身，垂在蘇亦清臉側的銀色長髮被輕輕撩起，髮絲一動，或許是那人的把玩了一下，柔順細軟的長髮饒有趣味的在空中打了個卷兒，像是被迫纏繞在看不見的手指上。
不知道那人在暗處待了多久，不知道自己殺鬼的行動被看了多少，更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擺脫這個困境，蘇亦清沒有輕舉妄動，乖順地垂下眼睫。
所幸，這場玩家狂歡宴不會有玩家傷亡，不然他估計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大概是對乖巧到過分的美人感到無趣，那人丟棄了銀髮，冰涼的手指捏住了美人的下顎，下巴上的指尖輕微摩挲，連帶着蝕骨的寒意如同病毒般迅速擴散，冷得他脊背陣陣發麻。
大腦裏彷彿開啓了警報器瘋狂叫囂。
美人茫然失措地眨眼，銀灰眸子輕顫，無辜又害怕的模樣像極了可憐的幼貓。
眼前明明是一片漆黑，蘇亦清卻有一種強烈的被注視之感。
長廊裏的呼吸聲似乎加重了一些。
蘇亦清只覺得額頭一涼，緊接着腦袋裏久違地響起了系統的電子提示音。
【你獲得了鬼王的吻。】
——什麼玩意？？？！
光芒大作，蘇亦清顧不上系統宣佈有關懲罰的電子音，徹底懵在原地。
他腦子裏已經轟然炸開，滿腦子迴盪着系統剛剛的提示。
你獲得了鬼王的吻。
鬼王的吻。
王的吻。
的吻。
吻。
。
……淦！！！
蘇亦清的表情從呆滯到難看用了一分鐘才調整過來，隨後臉色完全黑了下來，用力擦拭似乎還殘留着觸感的額頭。
他莫名誕生了強烈的，自己被佔了便宜的感覺，暴動的怒意瞬間充斥整個心頭。
即將失去理智的銀髮美人怒極反笑，與瘋狂叫囂的心不同，腦袋裏卻比任何時候都冷靜。
他要如何抓住一個不受系統控制、行事全憑心情、他甚至還看不見的鬼王？
腦海裏高速運轉帶來的眩暈讓蘇亦清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他丫的那個混蛋，給我等着。”
蘇亦清罵罵咧咧點進玩家論壇，看到罵第二局遊戲太短的帖子已經上萬層樓高，系統回覆依舊是同一個高冷的模板，連標點符號都不屑改。
飛機開襠：“靠靠靠！我和我的小夥伴早早設下陷阱，運氣奇好，遊戲一刷新正好逮到一隻鬼，瑪德！還來不及殺掉它就消失了！”
莫里斯：“屬實離譜到家了！系統連自己的npc都管不好，要你何用！”
亞特蘭蒂斯：“樓上的，系統從來就不是什麼大善人，說不定這是系統爲了以後的系統更新做出的調整……”
總之全是在罵的，蘇亦清縮在宴會廳角落刷着論壇，視線突然瞟見中央的兩個人，被吸引了注意。
這兩個人在宴會廳的人羣中簡直不要再好認了，五官雖然不同，但這一高一矮的兩個人，一個假笑一個冷臉，一個總是走在前方，一個總是後半步跟隨，並且跟隨的那個看向前面的人時，目光永遠充滿信服和關心。
哎喲，這不是巧了嗎，前面那個是艾諾，後面那個是孫良。
真是冤家路窄，陰魂不散。
兩百積分到手，蘇亦清順便開了劣質纂刻技能，剛剛他就是用這樣的方法認出安夏的。
使用劣質纂刻技能的時候，玩家的技能信息會以文字形式出現在玩家頭頂。
此時孫良的頭頂上赫然寫着一個閃亮亮的a級技能。
【無良盜賊：擁有與盜賊匹配的所有能力，探察、偷竊、隱匿、速度加持……】
難怪之前能夠偷他的煙霧彈，這個技能也太強了，幾乎沒有短板。
蘇亦清掃了一眼艾諾的頭頂，愣了一下，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玩家沒有查看權限。】
這是無往不利的劣質纂刻第一次碰壁，要知道，就算是孫良那種稀有的a級異能他一樣可以查看並複製，而沒有查看權限的意思……
說明艾諾的異能遠超a級。
無法查看，也就意味着無法複製。
妄想依靠販賣他人異能信息（尤其是百大榜上玩家的異能）從而實現脫貧致富奔小康的蘇亦清一下子失去了夢想。
算了，與其從看不見的夢想下手，不如從抓的住鬼上賺積分。
蘇亦清在論壇上找不到有關鬼王的信息，逼得他只能匿名發私信詢問旅行家試試，本以爲私信肯定石沉大海，沒想到對方很快回復，並表露出強烈的好奇。
旅行家：“你是說晚宴的捉鬼遊戲有鬼王？”
匿名：“是的，我遇到了，還被扣了積分。”
某處暗中俯瞰整個宴會廳所有玩家的清俊男人盯着遊戲面板上的文字，視線不自覺被角落形單影隻的“少女”吸引，儒雅地揚起嘴角。
旅行家：“雖然我不知道你鬼王是什麼樣的，但是既然是鬼，那麼對付他的方法八九不離十。”
旅行家：“不過我有一個特別的建議，你這樣……”
十分鐘後。
匿名：“奪筍啊，大熊貓都沒的吃了。”
旅行家：“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可以試試。”
匿名：“……我真的會謝。”
儒雅男人愉快地收起遊戲面板，目光追隨着角落裏開始行動“少女”。
系統的提示語當時不會沒有用，只不過是針對極少數的特殊羣體罷了。他出攻略的時候優先考慮了大部分玩家的適用性，當然顧及不到“少女”這種明顯符合提示語的人了。
唔，他可太好奇“少女”接下來會怎麼做了……
燈光驟滅，蘇亦清立刻警惕起來。
他想清楚了，他的優先目標應該是賺積分，其次纔是抓鬼王。
那麼首當其衝的是，他不能被鬼王抓住。
躲纔是上上策啊！
鬼王不是喜歡臉好的麼，那麼醜化自己就可以了，正好第二局系統懲罰恢復了蘇亦清的身高，他現在頂着一副不男不女的怪異模樣在宴會廳裏遊蕩。
蘇亦清東躲西藏，不定期的換地點換形象，順便還幹掉了3只運氣不好撞上來的鬼，賺到了三萬積分。
這場捉鬼遊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鬼王遲遲沒有找到他的緣故，開了將近兩個小時都沒有結束，徹底撫平了衆多不滿的玩家內心，論壇帖子關於分享捉鬼經驗的帖子都多了起來。
蘇亦清此時恰好遇上了第四隻鬼，正準備追上去大殺四方呢，卻發現這隻鬼看着他身後，抖得像個篩子。
霎那間，一陣刺骨的寒意鑽進體內，猝不及防落入了一個陰冷的懷抱中，頭頂響起低沉喑啞的男聲。
“這麼長時間，你去哪裏了？”
那人似乎把下巴放在了青年頭頂上，親暱地輕嗅着青年發間清淡的冷香。
蘇亦清卻好像對遇見鬼王早有預料，反射性拍出一道符籙：“雷邢！”
刺目的藍色電光在空中閃爍，除了噼裏啪啦的聲音沒有任何動靜，倒像是雷電擊到了空處，軟綿綿的電了一會兒就消失不見。
鴉雀無聲。
陰森森的刺骨寒風在室內呼嘯凜冽，銀髮青年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在黑暗中提高了警惕。
沒有根據，他莫名覺得那鬼王沒走，而且好像還……
——生氣了？
“呵——”
冰涼的手指死死捏住銀髮青年的下巴，迫使他擡頭，露出了白皙優雅的脖頸。
“你想殺我？”
陰鷙的聲音中壓抑着極度憤怒與暴戾，冰寒的大拇指抵在銀髮青年脆弱的喉嚨上，指腹留戀地摩挲，尖銳的指甲卻戳的他皮膚生疼。
白瓷般的脖頸上不得不留下曖昧的紅痕。
這一幕既視感重重。
蘇亦清非但不害怕，反而有些出神。
就當鬼王耐心即將耗盡的時候，銀髮青年倏地發出疑問：
“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氣氛瞬間凝固，似乎連鬼王都愣住了。
鬼王給蘇亦清感覺太像監獄長了，那種危險的氣質，駭人的視線，以及一言不合就掐他脖子的時候。
“算了，當我沒說。”
蘇亦清一下子回想起自己在監獄時被監獄長這樣那樣的各種憋屈時刻，頓時左手銀光一閃，右手現行符拍了出去，準備磨刀霍霍向鬼時，鬼王突然現形抓住了他拿手術刀的手腕。
黑暗中憑空浮現一個穿着老派奢華服飾的俊美男人，他膚色蒼白，一絲不苟的鉑金色長髮完美又飄逸，猩紅的血瞳看上去有瞬間的詭異，卻在盯着看的下一刻讓人不自禁陷進這灘血水之中。
與監獄長完全不同的相貌。
一人一鬼對視，同時皺起眉頭，異口同聲：
“我真認錯人了？”/“你認識我？”
銀髮青年頗感興趣地打量鬼王面容許久，摸着下巴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上次見到一個和你很像的人，臉和你長得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