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競技場。
半人高的賽臺中央,肌肉虯扎的alpha繃緊拳頭,將對手狠狠揍翻在地。
周圍人聲鼎沸,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恍若狂歡盛宴。
“扯斷他的手!”
“把他的頭打爛!”
在無數聲嘶力竭的呼喊聲中,alpha高高擡起手,又重重落下。他的對手慘叫着求饒,到後來,聲音逐漸虛弱下去,直至徹底消失。
空氣中充斥着濃重的血腥味。
那beta最後如同爛肉一般被拖走,無人再多投去一眼。
人羣之外,競技場的大門緩緩打開。
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走了進來。
聚集在這裏的人有亡命之徒,也有隻爲尋樂的某些“貴客”,因此他的打扮並不顯眼。
只是他的身形在一羣身高體壯的人之間顯得有幾分纖細瘦弱,於是很快,就有alpha攔住他的去路。
alpha在競技場混跡許久,知道偶爾也會有“貴客”來這裏找樂子,通常爲了掩人耳目都會遮掩一番。
但他一眼就看出這個斗篷人身上的衣服並不像那些人一樣看似低調,實則華貴,雖然斗篷上染了些不知道是什麼的花紋,但是他判斷,這只是個普通人。
alpha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睨着他。
帽子遮住他大半張臉,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和精緻漂亮的鎖骨,鎖骨下還印着道剛結疤的傷口,看起來格外顯眼。
alpha原本是想拉他充當炮灰,這下卻改了主意。
“把你帽子給我摘下來。”他命令道。
兩人的動靜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人發出幾聲煽動的鬨笑,更多的人冷眼旁觀。
這樣的戲碼在這裏屢見不鮮。
“滾,垃圾。”
斗篷下傳來少年清冽冰冷的嗓音。
alpha被他罵得一愣,隨即勃然大怒,伸手就朝他抓去。
所有人都在等着這個纖弱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被撕碎。
然而下一秒,卻是alpha發出駭人的慘叫。
此刻纔有人發現,那斗篷上印着的花紋不是別的,而是大片大片凝固的血跡。
帽子隨着少年的動作滑落,露出一張昳麗得近乎非人的臉,卻無法讓人生出旖旎的心思,因爲他的身上帶着濃重的煞氣和血腥氣,宛若妖魔。
他不去看地上那半死不活的alpha,重新戴上帽子,這回無需他出聲,所有人都自覺讓出一條路來。
他穿過曲折的廊道,走到一道黑色的門前,徑直推門而入。
“遊燼,好久不見。”
房間裏的人向他笑着打了聲招呼。
這是個有些古怪的人。
他的外表很年輕,聲音卻嘶啞蒼老得如同暮年,黑髮在末端染上了霧靄般的灰沉。他有一雙銀白色的眼睛,眸色淡得幾乎要與眼白融爲一體,教人有些毛骨悚然。
他剛說完,就露出點抱歉的神色:“瞧我這記性,差點又忘了,你現在叫裴燼。”
裴燼沒與他多寒暄,直接扔給他一個盒子。
“這就是圖厄獸的血液?”男人接過盒子,從中取出一管紫黑色的液體,滿意微笑,“看來s級的星獸對你來說也不是問題。”
他看着裴燼,彷彿在打量一件完美的藝術品,目光透露出些許癡迷與狂熱:“不愧是……”
注意到少年冰冷的眼神,他生生止住話頭。
“好吧,我只是覺得很可惜而已。”男人嘆氣,“你的心情似乎很糟糕?怎麼了,是跟兄弟姐妹相處不順嗎?”
男人原本只是隨口一問,壓根沒覺得會得到回覆,卻聽見少年問:
“……有沒有能完全阻隔斷信息素影響的東西?”
他驚訝地挑起眉:“這個問題,我十年前就回答過你了。”
“當然是沒有,你知道的,alpha和omega之間信息素的作用,是如同呼吸般本能的東西,除非切除腺體。”
“但是精神力與信息素息息相關,誰也不知道,切除腺體會對精神力有什麼影響,或許是成爲失去精神力的廢人……”
他觀察着裴燼的臉色,好奇道:“怎麼了,難道還有alpha的信息素能夠影響到你嗎?”
“……東西給我。”
他拿出兩個個小瓶子放在桌上:“粉色的是毒藥,藍色的是解藥。”
裴燼將兩個藥瓶收好。
正值此時,樓下爆發出一陣激動的歡呼聲。
這裏是位於比賽樓層之上的貴賓室,外側的整面牆是塊巨大的單向玻璃,視野極好,可以俯瞰整個賽臺和觀衆席上瘋狂的人羣。
男人走到玻璃牆前,笑着感嘆:“是不是覺得很懷念?”
“看見他們,我就想到當初的你,柔弱、瘦小,輕而易舉就能被折斷。誰能想到,你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迴應他的是乾脆利落的關門聲。
赤沙星氣候惡劣,常年乾旱,星球大半的土地被紅棕色的沙礫覆蓋,城鎮外常有星獸出沒,又位於偏遠地帶,因此治安相當混亂。
夜晚的赤沙星氣溫極低,沉沉夜幕下,被沙塵籠罩的城市閃爍着零星微弱的光。
裴燼穿過空曠的街道,風沙揚起衣角,將血的味道吹散,於是這次再沒有不長眼的人撞上來。
來往於中心星和赤沙星的星航三天才有一次,裴燼乘上了最後一架。
他在外面遊蕩了三天。
裴一澤知道他時常會去領取懸賞,清剿一些星球上肆虐的星獸,也並未過問太多。
裴將軍雖然有遠征軍團最高統帥之名,但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日子過得相當清貧,因此他收留的孩子們也有不少人會努力補貼家用。
裴燼只會戰鬥。
沉浸在戰鬥中能讓他不再有別的情緒。
他的人生裏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戰鬥,被打倒,苟延殘喘,垂死掙扎,然後再渾身是血地爬起來,咬斷敵人的喉嚨。
他沒有所謂的夢想,沒有遠大的目標,對一切都沒有興趣,只有戰鬥是他唯一能感受的東西。
然而,這幾天閒暇下來時,他偶爾還是會想起那張臉。
那張噁心的蠢臉。
於是平息的情緒再次開始翻騰。
……這具會被信息素影響的身體真是讓人作嘔。
星艦到達中心星的時間是第二天下午。
裴燼回到家時,聽見隱隱有交談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
他眼底的情緒已經恢復到與從前別無二致的冷漠。
裴燼打開門,原本並未打算多看裏面的人一眼,卻還是與她對上了一瞬的視線。
秦昭的臉,他也只看清了這一瞬。
因爲她馬上一個鯉魚打挺起來轉身就跑,一氣呵成快成殘影。
裴燼:“……”
裴一澤嘀嘀咕咕一句:“跑這麼快乾什麼。”
裴燼在熟悉的情緒波動起來之前強壓下去,沒什麼表情地移開視線。
然後,他就看見了裴一澤脖子上的東西。
那天他並未注意,直到現在才發現,雖然類型有所不同,但裴一澤脖子上的吊墜和另外兩人的似乎是同一款式。
“你脖子上……”他聽見自己問。
然後,他得到了答案。
裴燼回到臥室裏時腦子是罕見的混亂。
他理解錯了一些事情。
那蠢貨大概是真的想跟他交朋友。
……就算是那樣,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第二天早上,他來到對戰模擬室。
因爲今天秦昭不會過來,裴一澤直到中午才懶洋洋起牀,驚訝地發現對戰模擬室的燈顯示有人使用。
裴羌月最近泡在挑戰塔,用排除法,顯然裏面的人是他弟。
但是裴燼比起跟模擬室的虛擬數據對戰,更喜歡能拳拳打爆的戰鬥機器人,一向很少使用這個房間。
今天這是怎麼了?
裴一澤看他換了一百二十八張模擬場景地圖,摧毀三百零二個隨機生成的虛擬對手,直到日落西沉,才從裏面走出來,問出今天的第一句話:
“……她呢?”
“誰?”裴一澤懵逼。
裴燼冷着臉半天,才終於從齒縫間擠出兩個字:“秦昭。”
裴一澤瞅着他臉色,暗暗心驚,小心詢問道:“阿燼啊,你這幾天都在家嗎?”
“嗯。”
“那她這個月都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裴一澤信誓旦旦地保證。
裴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