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這聽到一半就被人打斷了，再待着也沒意思，只好繼續順着小路往回走。
好不容易回到了院子裏，一進房間便看見月白站在門口，好像已經等很久了的樣子。
“你一直在等我？”木婧擡頭看着他。
此時他耳朵正耷拉着，面上沒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木婧看了半天他也沒有動靜，遲疑着要不要過去安撫一下，便看到他有點動靜。
他的手不自覺的握了握，眼睫低垂，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但卻沒有開口。
木婧有些摸不清楚他的想法，但判斷他微紅的臉頰和有些凌亂的頭髮，猜想他極有可能是做了噩夢。
“做噩夢了嗎？”
自木婧走後月白便又趴在桌子上休息，府邸上的所有人都不待見他，除了跟着木婧之外都不許他隨意走動，像是家人聚餐這種事情他自然也不會非要過去令人生厭，索性繼續睡覺等木婧回來。
在夢裏他夢到木婧又變回了那個討厭的小丫頭，自己驚醒時還正好待在院裏，他突然就有些分不清這個月裏的經歷會不會只是場夢境。
這世界上唯一待他好的人要是不在了。
他原本是不害怕被孤立被欺負的，可明明有人好好對待他，不介意他的身份不介意他是誰的孩子，讓他可以在這透不過氣的世間喘上口氣。
可如果說這期間所有的好都不曾存在，他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回到最初那樣不害怕下去。
見月白半天不說話，木婧又覺得是不是剛剛有人嚼舌根他聽到了，雖然嚼舌根的位置離着有些距離，但萬一是他悄悄跟過去聽到了也說不準。
反正小說裏都是這樣寫的，一起的朋友要是突然態度不對勁，不是被別人說了壞話就是遭受了排擠之類的，反正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就對了。
想到這，她朝月白伸出手。
她本意是想讓他低下身過來，她摸摸他的腦袋再捏捏耳朵安慰他的，結果反倒是他走過來突然半跪着抱住了自己。
“不要……不要丟下我……”
木婧有些摸不着頭腦，不過依稀還是能夠判斷這孩子應該還是做了什麼噩夢之類的，於是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你在想什麼呢。只要我還在，就不會輕易丟下你。”
原本還想乘機再摸摸他軟乎乎的耳朵，但忽然她就聽見他小聲的抽吸起來。
這是……哭了？
木婧被嚇了一跳，小傢伙怎麼就突然哭了呢？一點緣由都沒有，就突然這樣抱着自己哭，難不成是被什麼人打了又或者是被罵了？
其實這倒不是月白第一次在木婧面前哭，第一次的時候還是在妖界，奄奄一息的木婧被甘草妖救治着，看她那麼小小一隻毫無意識的躺在牀上，如果不是自己身上的血契不曾發作，他都不敢確信她還活着。
那也是他第一次被人類用性命保護，在當時他就已經暗下決心，再也不會讓自己和她陷入那份地步。
剛纔的夢境真實得可怕，夢裏他夢到自己回到了小時候流浪，沒有母親的庇護，被各種人欺辱打罵，他抱着弱小的自己躲在黑暗的角落中舔抵傷口，一擡頭就看見木婧帶着光朝他伸出的小手。
他剛一握住她的手，一支樹藤便穿過了她的胸膛，那個帶着溫柔笑意的嘴角在滲血，他想要幫她捂住傷口可源源不斷的血涌出來，此刻他的雙手已經全部被染紅。
他想要喊人來救救她，一擡頭畫面卻變了。
他又回到了木婧的院子裏，院裏的人和事務一切照舊着，他們無視他也不看他。
自己手上彷彿還有她鮮血的餘溫，他求着那些人要他們幫忙找找木婧，沒有人理會。
畫面跳轉又到了他們逃出妖界的那天，他沒有被木婧領進轎子，而是在後頭一直追趕，明明就在眼前的轎子，他卻怎麼也追不上，他想要放棄了，可一擡頭，轎上探出頭來的人又是那個熟悉的感覺。
他拼了命的追了上去，好不容易轎子停下了，那種熟悉的感覺卻消退得一乾二淨。
“真是個賤種。”那個再熟悉不過的面孔冷聲說出來這樣的話，臉上明明還帶着溫柔的笑，可他卻有些恍惚起來。
是夢還是現實，他分不清楚了。
直到那方轎子把自己撞倒了，他擡起頭自己又身處在這熟悉的庭院裏。
其實夢境到這就已經結束了，月白看着這熟悉的院落驚得直冒冷汗。他怕極了剛剛不是夢境，而是真實的世界，他恍惚間又覺得，她在當時已經死了，和他回來的是原來的木婧。
他徹底分不清夢境和真實，害怕事情變成他最不想看到的那樣，又害怕自己給自己希望，到時候希望破滅會更加難過。
看着月白還在自己懷裏抽噎着，木婧有些迷茫起來，不過顧及到這樣被人看到也不合適，她反手把門關好，又整個人靠在上頭，防止有人突然開門。
做好這一切之後，她也是這才突然意識到，雖然一路上經歷了很多，月白也一向很靠得住的模樣，可實際上，他也只不過是個九歲的孩子。
九歲的孩子會幹嘛呢，木婧想起上輩子自己同事那個八歲多的兒子。就因爲不給他買玩具，他硬生生在超市貨架前不管不顧的哭鬧上半天，最後還是因爲他媽給他買了，才停下折騰。
雖然可能自己的九歲沒有這麼肆意妄爲，雖然也是一個人待着，但從經濟上來說父母雙方都沒有虧待過自己，除了年紀輕輕的就學會自立自強更多時候她也是想玩就玩。
而月白……他熟悉很多野外生存的知識，會給食物去掉內臟，還能分清楚哪些果子能喫哪些有毒，他還會做很多不屬於他這個年紀做的事情，就連說話的方式都像極了大人。
這個年紀，本來應該她同事孩子那個樣子吧，看到喜歡的玩具會哭鬧不止遇到討厭的人會發脾氣會任性，可他卻成熟穩重得像個小大人。
其實，他也很難過吧，也會渴望能被人寵着，被人愛着，不用違背心意做自己不願意做的時候，不用擔驚受怕的過日子。
想到這，木婧爲數不多的母性被喚醒，她很心疼眼前的這個小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