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春遊會帶着小帽子，背個小書包，塞滿零食。
從學校通知那天就開始期待，一直到出發前一晚上，會激動得睡不着覺。
只是他已經不年輕了。
或者說，早就過了還會因爲某次出門的活動而心潮澎湃。
但在錄節目前一晚，百里越竟然有點失眠。
一秒，兩秒。
百里越數了五分鐘，發現自己確實睡不着。
怎麼會這樣。
百里越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本來板正睡在牀上，因爲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左右翻滾了幾次。
怎麼會這樣？
他覺得有些好笑，然後就真的莫名其妙笑了。太奇怪了。
笑了一會發現什麼，又突然把嘴角放下。
吸氣，呼氣。
隨後百里越小心翼翼撐起半邊身子，將右手邊牀頭櫃拉開。裏面可愛的小包裝，排得整整齊齊，全是檸檬味的棒棒糖。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夜晚裏是很響的，有種讓人做賊心虛的緊張。
百里越將糖含進嘴裏的時候，下意識還放輕動作，放低聲音。
他沒有考慮自己已經刷了牙這件事，不假思索地將枕邊的手機摁開，點開了企鵝號。
黑暗中太久，一下接觸亮光，眼睛會覺得刺痛。
百里越眯着眼睛，濃密纖長的睫毛都在輕輕顫抖。
他點進了企鵝日誌。
時代發展，很少有人用企鵝號，更沒有人用企鵝日誌。
然而從很多年前開始，久到他們在各自的時光裏互不相識。久到第一次，他在夢裏看見她，就這樣漫無目的地開始記錄。
扎着馬尾揹着書包的那個姑娘，掏出皺皺巴巴的五毛錢買了一顆檸檬味的棒棒糖。
她一邊哭一邊喫着糖回家，圓圓的腦袋低垂着，夕陽把小小的身影拉長。
這一幕實在沒什麼特別的。
小朋友會有什麼煩心事呢？是奧特曼打不贏怪獸，還是多啦a夢的口袋沒有好喫的雪糕。
百里越也那麼小。他的煩惱就是總有人想要教他學武。
他還是喜歡研究數學題。
他在想，她是不是也因爲這次考試最後那個根號二怎麼都算不出來而難過。
所以那天早上醒來，百里越鬼使神差地，在日記本記下了這個奇怪的夢。
後來慢慢地，日記本變舊，企鵝號流行。
小男孩長大，少年人開始記錄下那些密密麻麻無法宣說的心事。
現在回過頭去看，最近的一次，張飛天和他在家裏看電影，簡直是恍如隔世。
“笨。”
看到她在夢裏做不出附加題，自己醒來寫了全部過程，在江邊折成紙飛機飛給她的這一條，百里越又笑了。
他真是太笨了。
年紀小不懂得那麼多，以爲紙飛機可以飛到任何地方，跨越所有山川河海。
直到百里越知道，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而他也前所未有地明白，他需要的，不是紙飛機。
是時光機，是穿梭機，是任何可以在兩個空間穿越的東西。
-
張飛天說自己先去，讓百里越自己看着時間掐點到。
理工男或許總有種詭異的浪漫，時間一分一秒都不會少。
百里越真的掐點到，並且也沒有空手來，手裏還帶了喫食。
江城的菜式做得清淡一點，似乎味道都透着軟糯甜香，張飛天說不上多喜歡，但也不討厭。
他想，這個點，她也該餓了。
這棟別墅裏鏡頭無處不在，給到百里越的時候，是他提着東西進門。
之前說要上節目，張飛天帶着他去買了好些衣服，今天這一套也是她出門給他搭的。
這一點汪靜雯非常有發言權。
她剛踏出廚房門，第一眼還以爲來了個明星，就是那種頂流酷哥。
“你是——”然後下一秒，汪靜雯就喊出聲了，再一次震驚道：“百里越！！”
我草。
汪靜雯當場就三個問號加一排感嘆號，這河裏嗎？
帥哥，這麼大一帥哥，參加戀綜！
有沒有搞錯。
百里越沒管她的表情，點點頭說了句你好，這時目光越過她肩頭已經看見了後面的張飛天，兩個人視線隔空相觸。
他說：“買了飯，一起喫。”
買了飯。了飯。飯。
汪靜雯：“？”
這就是上過節目的專業人士的自律嗎，早早準備好了飯。
剛剛去廚房，冰箱除了牛奶什麼也沒有，耗子來了都得連夜買站票走。
汪靜雯一看幾乎要暈厥。
冰箱不放蔬菜水果，就像垃圾桶不放垃圾好嗎，很離譜的。
現在一聽有飯喫，汪靜雯一下子就眼睛釘在上頭了。
“買了好些菜，留點待會微波爐熱一下。”
百里越一邊說着，一邊和先出來的穿休閒襯衫的男生打了招呼。
現在是兩男兩女，餐桌是按四男四女佈置的，張飛天根本沒有猶豫，直接坐到了百里越旁邊。
看過直播的都知道他們認識，這也沒辦法裝。
但爲了節目效果，張飛天還是表示震驚且高興，外加一句：“你居然也來了，都沒聽你說。”
百里越應答：“閒着。”
坐他對面的男生看了他一眼。
很快，氣氛開始詭異了。
汪靜雯夾了一筷子魚，原本餓的肚子實在比不上八卦的心。
那種感覺怎麼說。
美女在對面，安安靜靜喫着飯，帥哥也在對面，安安靜靜喫着飯。
可她就是覺得，在桌下，他們在做些這鏡頭記錄不到的東西。能不能播那確實不清楚。
咦惹。
打住打住。
汪靜雯喝了口水，斟酌了一下用詞，轉移注意力地提問：“他們不會加班吧？”
節目組：“……”
喫都堵不上嘴是嗎。
她旁邊的襯衫男生也跟着說了一句，“那這個菜他們喫不上了，加班公司都有飯喫吧。”
張飛天擡眸：“這樣嗎。”
汪靜雯預感到什麼，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張飛天說：“沒上過班不太清楚。”
節目組：“…………”
“有些企業沒飯，餐補。”男生舀了一勺酒釀圓子，看了一眼手機道：“不過今天週五了，應該也不加班。”
“單休的就慘了。”
汪靜雯深有感觸，“我剛畢業的時候去了一家大小周的公司，那滋味，村口的驢都不敢說自己勤快。”
於是這場本應該有一些硝煙的，或者說有一些看點的場面，變成了《單休滾出地球》的討論會。
就這樣喫着喫着，差不多六點半的時候，終於又來了三個人，兩男一女。
其中一男一女是一塊兒來的，據他們所說是半路上碰到。
男的梳着大背頭，一臉成熟男人精英樣。
女生，不，應該說女人。
一頭栗色大波浪卷，身着黑白相間長裙，腳踩細跟高跟鞋，十分優雅。
剩下的另外一個，戴金絲邊框眼鏡，清清冷冷地，看起來十分神祕。
汪靜雯挨個看了一圈，發現一件事。
有些男的，是真的會把身高寫在微信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