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欺騙了他!

    湯姆獨自站在森林深處的巨石旁,陰惻惻地想着。

    他的腳邊有一隻染血的斷手,周圍的綠地上有飛濺的鮮血,臉上也有血跡和刮傷。這些血有的是他的,有的是那些該死的吸血鬼的。

    他的肩膀處有一條深可見骨的傷痕,還在汩汩淌血。他卻恍如未覺,目光陰鷙地盯着前方,牙關上不斷抽動的肌肉顯示着主人的憤怒。

    昨晚,他本該回到帳篷,馬克卻利用他的野心和慾望,將他誘騙至森林深處。在這裏,他遇到了一羣邪惡的吸血鬼。

    吸血鬼雖然常見,但也分善惡。在阿爾巴尼亞棲息的吸血鬼,多爲殘暴嗜血的一類。他們從太陽落山就開始活動,不斷尋覓着鮮血來填飽乾癟的肚子。

    馬克熟知森林的地形,顯然沒按好心——也許他想讓湯姆死在這裏。湯姆狂妄自負,根本不把危險放在眼裏。

    他卻小瞧了一羣吸血鬼的實力:他與吸血鬼們打鬥一夜,在上午時分——陽光最熱烈時,才結束這場激戰。吸血鬼們落荒而逃,湯姆也因此受了傷。

    湯姆的臉色蒼白陰鬱,魔力也消耗不少。可他並不打算回帳篷,他打算先去教訓馬克一頓。憑藉着還剩一半的魔力,足夠了。

    是時候震懾馬克,讓他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了。

    趕到馬克的帳篷時,他正躺在帳篷外的沙發上,他的啞炮兄弟馬丁在爲他捶腿,好不愜意。看見湯姆的那一刻,馬克眼睛都瞪大了。

    他有些詫異和失落地問道:“你怎麼還回得來,你不應該死在吸血鬼的圍攻中了嗎?”看來馬克果然知情。湯姆陰森地想。

    他厭惡地看着馬克,嘲諷地說道:“馬克,讓你失望了,只有廢物纔會懼怕吸血鬼,我可不是。”

    馬克擦了擦冷汗,終於意識到這位年輕人的本事。他審時度勢,決定還是先服軟,沒等他露出諂媚的微笑,他就感到劇烈的疼痛。

    他感到骨頭在燃燒,眼珠子就像在眼眶裏不停地旋轉,他的皮肉在分離。在極致的痛苦中,這位黑巫師驚恐地看着對面的年輕人,他在對他使用不可饒恕咒中的鑽心咒。

    在馬克慘叫的那一瞬間,他的僕人弟弟馬丁就拋棄了他,不知道瑟縮到哪裏,像一隻陰溝裏的老鼠。

    湯姆居高臨下地睥睨着痛到打滾的馬克,勾起一個冷笑,陰冷地說:“馬克,我現在留着你,是因爲你還有用。我希望你識趣些,不要妄圖得罪我,否則——”

    “——我真的會殺你。”湯姆補充着。這一刻他的眼睛裏沒有根本沒有感情,看着馬克就像看待一個死物或者螞蟻。

    鑽心咒足足持續了半個小時,湯姆才停止唸咒。馬克大喘了口氣,唯唯諾諾,早已經沒有之前的囂張,他驚恐地說道:“您放過我吧,我不會再耍小聰明瞭。”

    湯姆看着向西偏移的太陽,決定放過馬克。安德莉亞的癡心水時效截止於明天下午,他得趕回去,在明天下午之前和安德莉亞一起回孤兒院,癡心水全在他的房間裏。

    湯姆走之後,躲在暗處的馬丁才趕到馬克身邊。馬克瞪着他,狠狠給了他一個巴掌,訓斥道:“懦夫!骯髒的敗類。”馬丁害怕得瑟縮,不敢說話,卻悄悄攥緊了拳頭。

    湯姆仍然沒有回來。

    湯姆仍然沒有回來。

    安德莉亞在心中麻木地重複着,她的心就像失控的潮水,難以平靜,她整個人都要被淹沒於這潮水之中。

    這一刻,她唯有一個念頭:湯姆能夠平平安安地回來。

    即便她知道湯姆有足夠的自保能力,可她就是止不住地擔憂。她感受到了恐慌——湯姆可能會死,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從昨天晚上,她就一直等待着湯姆,生生熬了一夜。她的心像是碎成七八塊,無助和彷徨在她心中不斷碾壓着。

    她的戒指在發燙——從昨天晚上她焦慮的時候開始,往常的時候,在她最思念湯姆的時候,戒指一發燙,她就會感到安心。

    現在,她的情緒根本沒有被安撫,她整個人瀕臨崩潰,心中惶恐不安,她感到有什麼正在衝破着束縛。

    她等了很久,到中午的時候,再也等不住了。她不能苦守在這裏,她要離開帳篷,她一定要去找到湯姆。只有找到他,看見他毫髮無傷,她的情緒才能夠被安撫。

    她一向果決,有了想法便要去實行。然而,就在她快到門口的時候,她手上的戒指變得更燙。

    接着,一縷模糊的灰色半透明影子從魂器中出現了。影子的模樣漸漸清晰,是湯姆。

    不,應該說是魂器,黑曜石戒指裏湯姆的一部分。

    魂器好整以暇地看着安德莉亞,饒有興味地勾脣,甚至是有些洋洋自得——經過他本體改良的迷情劑的效果竟然這樣好。

    作爲殺害裏德爾一家而製成的魂器,他不可避免地帶有本體當時的厭憎:對愛的蔑視達到高峯。

    他不相信愛,只相信迷情劑的作用。所以,他認爲,迷惑服下癡心水的安德莉亞簡直輕而易舉。

    他散漫地開口,企圖阻攔安德莉亞:“安德莉亞,你着急什麼呢?他不是說,讓你一直在帳篷裏等他嗎?”

    “可是我擔心他。”看見魂器,安德莉亞飄忽不定的心找到歸處,她露出脆弱的一面,帶着哭腔說,“我不知道他怎麼樣了,你呢,你能感受得到嗎?”

    “很抱歉,安德莉亞,我只是他的一部分,感受不到本體。”魂器勾住自己的下巴,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

    然後他湊近安德莉亞,蠱惑地說道:“你不是癡迷他嗎?那你應該無條件支持他呀,他叫你呆在帳篷,你就要好好待着,是不是呀,安德莉亞?”

    魂器有着和本體一樣的狂妄自大,他相信能安德莉亞能被他迷惑住。然而,事與願違,安德莉亞的情緒仍然不停波動。

    安德莉亞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她像是找到依靠,抽泣着說:“這不一樣的,我愛他,我擔心他,你懂嗎?”

    愛?

    魂器不懂,魂器也不用懂,他正是本體不信愛的那一部分。魂器的臉上像是被蒙上一層陰影,他輕笑着,半透明的手碰上安德莉亞的臉頰。

    眼淚從他半透明的手穿過,他感受到一陣異樣感。這也許是正常的現象——幽靈碰到實物的自然反應。

    魂器更加湊近安德莉亞,他的嘴脣貼着安德莉亞的嘴脣,形成一個親吻的姿勢。他朝安德莉亞吹了一口氣,安德莉亞感到鼻子冰冰涼涼的。

    她的視線裏只有魂器,魂器是湯姆的一部分,她剋制不住地露出一絲癡迷。魂器看見這份癡迷,很是滿意。

    他凝視着安德莉亞的眼睛,引誘着說:“安德莉亞,乖女孩,你乖乖待在這裏,好嗎?”魂器的眼睛好像要吸走她的靈魂,安德莉亞差一點說出“好”。

    但是,她心中叫囂着的念頭阻止了她。

    我的愛人在外面生死未知,我怎麼能夠在帳篷裏心安理得地坐着呢?

    這份念頭如此強烈,甚至壓制住癡心水對她的控制。

    她盯着魂器,這一刻,她終於明白,魂器和湯姆並不一樣,魂器根本不懂得愛!魂器在迷惑她!他根本不懂她的焦慮!

    安德莉亞內心的憤怒和酸澀根本止不住,她瞪着魂器,眼裏閃爍着憤怒,她高聲說:“不,我必須去!誰都不能阻止我,包括你!現在,回你該待的地方去!”

    語罷,安德莉亞從手上取下了戒指,將它狠狠地擲在地上,戒指滾到了牀底。這激怒了魂器,魂器的表情變得猙獰,他全身籠罩着黑煙,憤怒地抓住安德莉亞的脖子,卻穿了過去。

    由於本體對魂器施的咒語,他並不能傷害安德莉亞,甚至在必要時聽她命令。即使他再不甘心,他的身體也不受控制地縮小,漸漸變得透明,最後化爲一縷霧回到戒指中。

    魂器迴歸戒指的那一刻,空氣中所有的迷惑氣息都消失了,帳篷內重歸寂靜。

    安德莉亞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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