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克老宅,三樓。

    幻影移形回來的安德莉亞急匆匆換上了純白印花睡裙,她坐在梳妝鏡前,捋了捋自己的頭髮,將頭髮弄得凌亂些,僞造出剛剛睡醒的樣子。

    很奇怪,拿到冠冕之後,她對湯姆又產生了一種久違的柔軟情緒。她不太相信冠冕說的“湯姆是因爲冠冕的影響才愛她”這句話。

    她有思考的能力,她會自己去判斷。她得出的結果就是,無論是冠冕還是湯姆,都是發自內心地愛着她,儘管他們表達愛的方式各不相同。

    冠冕處處合她心意,她終不能將冠冕與湯姆分離開去對待——他們本質上是一個人。甚至,因爲體貼的冠冕,安德莉亞不忍心叫湯姆生氣或惱怒。

    湯姆纔是她的愛人,即使他改變許多。她對冠冕確實存在着愛意,可那僅僅是愛屋及烏和對昔日那個浪漫少年的迷戀。

    她透過鏡子,仔仔細細地將自己看了個遍。這一切做好後,她從化妝盒裏取出掛墜盒,佩戴在自己的脖子上。她摩挲着掛墜盒,思緒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

    湯姆不會起疑心的,她就像是剛剛睡醒一樣,這是爲了避免節外生枝。畢竟……她將冠冕帶回來了。安德莉亞想到。

    安德莉亞不自在地整了整領口,眼神飄忽而心虛地看向梳妝櫃的第二個抽屜——冠冕被她放在了那裏。

    她盯着梳妝櫃看了一會兒,輕輕地喊着:“冠冕,我們說說話。”冠冕沒有應答,安德莉亞有些無端的失落。

    好半天,一團灰濛濛的氣霧才從梳妝櫃裏出來,匯聚成一個人影,是冠冕。安德莉亞的嘴角微微上揚,她偏頭看向冠冕,卻發現不對勁,她皺起眉問:“冠冕,你似乎變得更透明瞭?”

    冠冕站在安德莉亞的右邊,雙手背在身後。他神祕一笑,說:“是的,耗費了一點點魔力,不過這沒關係——美麗的安德莉亞小姐,請閉上你的眼睛。”

    安德莉亞鬆開眉頭,眨了一下眼睛,遲疑地閉上了。她感到有什麼東西落在了她的發頂,她正奇怪着,就聽見冠冕說:“安德莉亞小姐,可以睜眼了。”

    安德莉亞睜開眼睛,從鏡子中看清了發頂的東西——是由柳枝、紅玫瑰、柳葉編織而成的花環。紅玫瑰還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帶着一點點露水。

    安德莉亞驚喜地取下花環,數了數花苞,剛好是七個——七是湯姆喜歡的數字。安德莉亞低頭,湊近聞花環,聞到一點點若有若無的香味。

    玫瑰最美麗的時候應該在它盛開的時候,那時候香氣會很濃郁,如果能盛開就好了。安德莉亞遺憾地想着。

    不過,這無可厚非:現在才四月中下旬,還沒有到五六月份——那纔是玫瑰真正的花期。

    “冠冕,我很喜歡你的花環——你是爲編織這個才耗費了魔力嗎?”安德莉亞將花環帶回了頭上,說,“你不用特意爲我做這些的,現在還沒有到玫瑰盛開的時候呢。”

    “安德莉亞,玫瑰沒有盛開又如何呢?”冠冕走到安德莉亞的身後,微微彎腰,貼近安德莉亞的側臉,笑着問。

    冠冕冰涼的觸感貼着安德莉亞的肌膚,她的身體微微顫慄了一下。她有點心不在焉,嘴硬地說:“不能如何——但我喜歡玫瑰盛開的時候。”

    “那麼,安德莉亞,讓我們來見證盛開的玫瑰。”冠冕輕笑一聲,溫柔地說道。隨着他話音落下,安德莉亞從鏡子中看見了神奇的一幕。

    玫瑰花苞的花瓣一層一層舒展,直至最後完全綻放。馥郁的香氣竄進安德莉亞的鼻子,她感到自己的身體都被玫瑰的花香盈滿了。不止如此,整間屋子也全是玫瑰的香氣。

    安德莉亞喫驚地撫上發頂兩側的玫瑰花,它們嬌豔欲滴的,煞是好看。冠冕又湊近了一點,在安德莉亞的耳邊輕輕地說:“dearandrea,youaretheroseinfullblossom”

    親愛的安德莉亞,你是盛放的玫瑰。

    安德莉亞心花怒放,心裏又再一次被愛意盛滿。她轉頭看向冠冕,近乎是鼻尖碰着鼻尖。冠冕似乎凝實了一些,安德莉亞下意識想親吻冠冕,多虧理智拉住了她——冠冕不是實體。

    “我親愛的安德莉亞,你喜歡嗎?”冠冕的目光閃了閃,他伸出修長的手,說,“別爲我擔心,只是消耗了一點魔力,那是我心甘情願的——因爲……”

    冠冕的話還沒說完,就收回了手,他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化作一縷煙霧,飄回了梳妝櫃裏。

    因爲什麼?

    安德莉亞不知道。她剛纔就像是被蠱惑了一樣,只注意到冠冕的骨節分明的手——像完完全全凝實了。

    等到冠冕消失之後,安德莉亞纔回過神來,順着他的視線看向門口。她又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顯示十一點多,這讓她的心中有了猜測:是湯姆來了。

    食死徒組織有着固定的會議時間:八點到十一點、十三點到十七點。有時還會有延長,從十八點到二十點。

    無疑,湯姆是個優秀的領袖,他以身作則,絕不會爲了私事違反原則——哪怕這是自己定下來的規矩。這也是讓衆多純血家族心悅誠服的又一點。

    他從不在會議時間離開,只有中午傍晚休息時,他纔會來陪伴安德莉亞。安德莉亞趕回布萊克老宅的時候,恰好是十點多。

    果然,門被有節奏地敲了七下,安德莉亞在心裏偷笑了一聲。自從上回之後,湯姆不會主動闖進她的房間,而是要先敲門。

    爲了彰顯自己的與衆不同,爲了給安德莉亞一個“我來了”的訊息,他竟然要敲七次門。湯姆喜歡七這個數字,但是敲七下門未免有些離譜。

    這讓安德莉亞啼笑皆非,在某個瞬間,她甚至會想起當初在孤兒院那個壞小孩——桀驁不馴、以自我爲中心。

    安德莉亞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梳妝櫃,她對冠冕沒有說完的話很是好奇。不過,想到冠冕即是湯姆的一部分,而湯姆又已經在門口,安德莉亞的心情雀躍起來,她迅速打開了門。

    湯姆站在門口,身穿黑色巫師袍。在看見安德莉亞的那一刻,他眼中的不耐煩消失了。他饒有興味地打量着安德莉亞的睡裙,“嘖”了一聲。

    他搖了搖頭,彷彿帶着點縱容的無奈,實際上說出口的話卻棱角分明:“安德莉亞,你長久地呆在自己的房間裏,我以爲你做了什麼壞事呢……”

    “……沒有想到,你竟然是個懶姑娘,到現在才匆匆起來。”湯姆假模假樣喟嘆了一句,在這之後,發出一陣短促的、悅耳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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