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的思緒頓了頓,心底漸漸浮起一抹疑慮。
雖然前段時間那幾次讓人惱火的事情發展讓他想直接從這個男人身邊走開，但是對方剛剛像是暗藏試探的話語，再加上此前他存於心中的懷疑……
“組織的命令想必你也收到了,此刻任何的舉動都會是打草驚蛇。”
波本表面的停頓依舊連分秒都不到，神情自然,不帶任何一絲異色,但卻也是默認了對方“認出蘇格蘭”的判斷。
“不過,‘故意放跑？’”波本冷笑道，“萊伊，這句話應該我問你纔對吧。”
組織內的任務,無論是他還是蘇格蘭都跟眼前的這個男人合作過不止一次,所以對方的行事風格他多少也有點了解。
其中自然也包括對方套話的風格。
像是不經意甚至帶着輕佻的話語，實際暗中卻早已嗅到了傷口的血腥,如同獵犬一般左右徘徊,步步緊逼，一旦認定，行動便是死死咬住不會鬆口。
如同對方的狙擊技巧。
精準。
一擊斃命。
既然在這種時刻試探出口,就說明對方早已布好後面的說辭，不過,他也並非全然沒有反擊之力。
波本再次聯想到天台上對方對蘇格蘭前後不一致的微妙態度,還有後來hiro跟他私下說的某條情報……
跟那個神祕組織合作，第一次交易組織派出的人就是他，所以他自然清楚組織後來對於整件事情的口風管得有多緊。
哪怕是代基裏傳上來的那些彙報,也僅僅只在相關知情人員之間流傳，這一點,直到前幾天組織開始進行今日的佈局安排,才放開讓所有組織成員知曉。
但是,在此之前，萊伊並非是相關人員，那個時候自然是不可能認識松田。
當時他的注意力都在松田還有琴酒的身上，沒有注意到站在稍後方陰影處的的萊伊。
但是，hiro注意到了。
雖然萊伊當時的臉上確實隱隱表現出了一絲詫異，但是根據hiro當時的原話——
“不像是那種對於陌生人身份上的疑惑，反而有種‘爲什麼這個人會出現在這裏的’驚疑……”
不過這點區別也非常微妙，但這也同樣說明有一定的概率，這個萊伊認識松田陣平。
組織裏與松田有關的情報只有交易的相關事由，而只有對這件事情暗中進行調查的人才會知曉。
什麼樣的人會特意暗中調查組織？
再加上萊伊在被藥水砸中後說的那句“阻止蘇格蘭自殺”……
所以，對方的身份到底是——
“問我？”萊伊語尾微微上揚，迴應波本的反問，“怎麼說？”
“身爲組織的狙擊手，在確定目標的位置後，非但沒有搜尋地點架起狙擊反而選擇貼身戰鬥，”波本抿了一口紅酒，“而且在我來之前，你並沒打算殺了蘇格蘭，不是嗎？”
“這是當然，”萊伊點頭，“面對組織的叛徒，自然得先將情報儘可能挖出，最後再進行制裁，才能達到效益最大化。”
“但是抓捕叛徒，我記得你一向不感興趣。”
“嚯？”萊伊眼裏閃過一絲趣味，故意偏頭湊近幾分，低聲問道，“波本，什麼時候對我的事情如此瞭解，如果是之前的提議——”
不能讓萊伊發現。
但是——
眼前這個莫名其妙又開始說些奇怪話語的男人，真想再次一拳狠狠地揍上去。
波本面無表情地在心裏磨了磨牙，之前那對方追着他然後兩個人揍成一團的那個夜晚他至今難忘。
如果不是因爲什麼混蛋藥效……
松田後來也跟他解釋過，藥效一般一兩個晚上就會消失，除非他故意開口說些甜言蜜語。
呵，怎麼可能。
所以如果按照松田的推斷，萊伊現在理應不會有什麼藥水後遺症。
而且，他剛剛有說什麼嗎？！
怎麼看都跟“甜言蜜語”完全沒關聯吧？
還是說，對方只是心中生疑，故意這樣開口想要讓他一時不察，露出破綻？
畢竟哪怕藥效已經過去，之前發生過的事情應該還會留在對方的記憶之中。
對方不清楚藥效的事情，說不定也只是故意演戲想要套出關於藥水的信息……
想到這裏，波本重新冷靜下來，他暗中打量了一眼對方，但對方的神色卻讓他難辨真假。
“‘適可而止’這樣的話不用我再說一遍吧？”
波本像是想要掩飾剛剛後退一步的情緒一般，往旁特意又走了一步，卻是順帶轉移萊伊此刻的視角，讓對方正好背對着對面的hiro。
只是開口之後，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又警惕地補了一句。
“而且我對你確實不感興趣，包括提議。”
“這樣嗎，”面對波本的警告，萊伊的神色絲毫沒有動容，只是突然話鋒一轉，目光依舊釘在對方身上，意味不明地問道，“那麼你呢，波本？當時突然趕上前阻攔我的你，再加上……”
兩人對視了片刻。
像是都想要在此刻將對方看穿一般。
但與此同時，他們雙方皆對萊伊未曾說出口的內容心知肚明。
——那瓶藥水。
“我自然是遵循組織的命令，”波本簡略道，“情報組的任務內容與你無關。”
“這樣看來我們的理由差不多，”萊伊微微舉起酒杯示意，“僅僅這些，就足以讓你懷疑我的身份？”
“自然不止。”波本頓了頓。
自然不止這些，但是他暫時無法將hiro跟他說的事情說出口，當時天台樓梯間萊伊站的位置處於陰影，hiro注意到了，但是他的位置卻難以注意到。
如果說出口，就是側面證實自蘇格蘭叛逃之後，他跟對方還有聯繫。
……
波本穿過萊伊的肩膀跟對方的hiro簡單快速地對視了一眼。
這次任務計劃之前，他們就已經開展過討論，想要將組織內部成員全部抓捕，其中幾人的棘手程度他們必須納入考慮。
甚至需要爲此做出額外的計劃。
萊伊，便屬於其中一員。
無論是對方的狙擊戰鬥技巧，還是觀察推理乃至佈局的能力，都絕不可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