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有一段時間沒有出現過的名字,此時驟然冒出來,讓姚安一下子愣住。
他怎麼會一聲不吭地跑去學校找她,連個招呼都不打?
奇怪的預感浮起來,泥鰍似的,滑溜溜的抓不住。
就在姚安思索的時候,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在電話那頭響起。
是少年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追上了蘇粒:“你已經聯繫到姚安了嗎?快把手機給我。”
蘇粒怎麼肯把自己的手機讓給祁航:“安還沒說她認識你呢,誰知道你是什麼人,萬一是個跟蹤狂呢。再說你沒有自己的電話嗎,爲什麼非要用我的?”
“我剛纔都說過了,我是姚安的朋友,也是她的老鄉。”祁航顧不得解釋更多,提高了一點音量,明顯是着急了,“不信你問……”
眼見誤會在擴大,姚安不能再坐視不管。
她剛準備開口,沒想到話還沒講出來,蘇粒已經像連珠炮一樣、先一步衝祁航開火了:“你別騙人了!我剛剛看見你在外面停車,你開的那輛本田都要報廢了。還有你身上的工作服——你不會是在外賣店工作,中途溜出來的吧?安怎麼可能有你這樣的朋友,別當我好糊弄。”
這番質疑一說出來,立刻把姚安所有的話都憋回去了。
蘇粒說得沒錯。
從她的角度看,祁航這樣的人,確實不可能是姚安的朋友——住在聖蓋博的窮小子,靠送外賣爲生,太糟糕了。但蘇粒不知道的是,姚安也是這樣的人,甚至早早就把靈魂賣給了惡魔,要惡劣得多。
真相在姚安的胃裏燃燒,煙順着喉嚨往外涌,卡住她所有的辯白。
沉默蔓延開來,隔着漫漫電波。
“安,你怎麼不說話?”粗線條如蘇粒,也開始隱約感受到了朋友的異常,不解起來。
其實這個時候,只需要說出jsg一句“我不認識什麼祁航”,就可以擺脫掉所有的懷疑了。美麗的女孩身邊,總會有一些自不量力又瘋狂的追求者,這再正常不過。
可這句話,姚安說不出來。
怎麼可能說出來呢?
祁航不是跟蹤狂,他就是她的朋友。一杆子否定這段友情,無異於在對方胸口捅刀。而那些小心翼翼守護的祕密,是多麼的沉重,日復一日壓在姚安心上,幾乎讓她承受不住。
姚安的沉默和遲疑,顯然給了祁航鼓勵。
他憋了一肚話,哪怕蘇粒不給他手機,也要提高嗓門主動開口:“姚安,你現在在哪裏?我……”
語氣裏有一點惶惶然的思念,再硬的心腸也會軟化下來。
有那麼一瞬間,姚安露出了一點動搖的神色。她嘴脣微張,想要說點什麼去安撫對方。
但就在這個時候。
有人伸出手,把手機從她手裏抽走。
“不要再打過來了。”是鍾淺錫開口,對祁航說。
嘟,通話結束。
這個世界驀地安靜了。
姚安愣了一下,急忙擡起臉。視線上揚,剛巧和鍾淺錫撞在一起。
此時對方按下她手機的關機鍵,英俊的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就連之前僞裝出來的笑意都消失殆盡。眼裏黑濛濛一片,無盡的霧。
房間裏的緊繃感在不知不覺間加劇,甚至比通話開始之前,還要讓人窒息。手機被鍾淺錫隨手拋在柔軟的牀墊上,滾了兩圈,順着被子滑向地毯。
鍾淺錫在嫉妒。
——這是姚安被對方視線牢牢盯住時,產生的荒謬想法。
怎麼可能呢。
鍾淺錫說了,他是不會愛她的,不是麼?
空氣乾渴,有差不多一兩分鐘都沒有響動。直到鍾淺錫開口:“不好意思,剛纔覺得有點吵。”
說話間,神情和語調都恢復了正常:“我給你倒點水。”
你看,這纔是鍾淺錫。
他是不會喫醋的,也不應該喫醋。
“不用了,我不渴。”姚安攔住對方,清了清嗓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想要去撿自己的手機,“我得給他們打回去,不然蘇粒沒準會和祁航吵起來。祁航知道我的祕密,也不知道他有什麼事……”
因爲俯身的剎那,鍾淺錫再次朝她靠了過來,把她扯進懷裏。
兩個人對視時,男人的瞳孔快速收縮了一下,卻又好像是姚安眼花。熾熱的擁抱落了下來,他吻她,快要窒息的程度。
姚安再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思考,祁航爲什麼要到學校找她、又爲什麼不用自己的手機和她聯繫了。
因爲這次鍾淺錫沒有再鬆開她。
而在那一天接下來的時間裏,姚安被拖進了一片海里。
水花四濺,鍾淺錫卻按着她,不給她呼吸。
他壞透了,慢條斯理地解開她衣領上的扣子,像是在拆一份等候已久的禮物——一小塊奶油蛋糕,或是沾滿慄蓉的水果塔。
絲帶墜落下來,鍾淺錫牢牢地握住屬於自己的那塊蛋糕。雪白的、豐腴的奶油從指間溢出來,柔軟得失去了形狀,帶着鈴蘭的馨香。
糾纏中,滑落的領帶不知不覺捆住了姚安的手腕。她試着甩開,卻越纏越緊。
鍾淺錫離開了一點距離,跪在牀邊。
姚安小小地驚呼了一聲,想要欠起身子,去看看正在爲她服務的男人,卻又對方被按了回去。
鍾淺錫仰起頭,黑沉的眼珠擡起來,從下往上看她。
他在確認她的神情,確認她是否抗拒。而姚安緊緊閉着眼睛,大口喘氣。纖細的腳踝搖晃了兩下,最終垂在了牀邊。
就好像五月害起熱病,把她燒死在了一場火裏。
很久之後,鍾淺錫重新站了起來。
“把燈關了吧。”姚安啞聲說。
燈關上了。
尖利的犬齒撕開錫箔紙包裝,心滿意足地、刺入姚安的脖頸。
夜已深。
鍾淺錫離開臥室前,回望了一眼。
他的小鹿正沉沉睡着。雪白的肩膀袒露,睫毛簌簌顫抖。
她大概在做夢,不是很好的那種。
這讓鍾淺錫重新走了回去,幫姚安把被子往上提了一點。中央空調很涼,不是感冒的好時候。
當然了,今天也不是一個合適的日子。
趕上禮拜日,規則和戒律都要被嚴格遵守,肉、酒和性都是不被允許的。所以鍾淺錫之前曾被熱病蠱惑着靠近了,又被理智束縛,選擇離開。
可那種奇異的情緒回來了,就從姚安關心那隻愚蠢的馬蜂開始。
鍾淺錫不認爲姚安會放棄她的謊言。
即便他不插手、不去掛斷那通電話,結局大概也是一樣的——姚安會張開聰明的嘴脣,隨便編上一兩句話,哄好她的朋友和小老鄉。
但是想想那種滋味吧。
它洶涌而來,從內部啃噬鍾淺錫,外面看着鋼筋鐵骨,裏面卻全是窟窿。讓他迫不及待出手,就好像一個嫉妒的丈夫。
嫉妒,丈夫。
這兩個詞光是想想,都覺得陌生。
姚安總是帶給他一些新的可能。
而這次意外的破戒,感覺卻並不糟糕。和預想中沉重的負罪感比起來,反倒是從內到外的饜足更多。甚至鍾淺錫願意花上一兩分鐘,去回味一下他剛剛犯下的罪。
如果克里斯知道這件事,估計要嘖嘖稱奇,拍着大腿讚歎一聲:“thisfkingworld”
一個規則的建立往往需要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倒塌卻只是一念之間。
這狗的世界,說得沒錯。
只可惜鍾淺錫是不能罵人的。
於是他坐在隔壁套間的吧檯前面,挽起襯衫袖口,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在這個不應該喝酒的日子裏。
等待威士忌冰球化開的時候,鍾淺錫想起什麼。
他側耳確定姚安還在睡着,於是拿出手機,給外出中的米勒撥了個電話。
“我記得我說過,做得漂亮一點。”興許是剛纔的那一點飽足,讓鍾淺錫能夠語氣平和地詢問對方,“你是怎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