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上的發泄,並沒有減輕心理上的壓力。坦白局過後,對開學的恐懼反倒變得更加強烈了。
她開始害怕再次面對蘇粒,那個再也不會和她講話的好朋友。
這樣的擔憂,被rigney教授看出來了。
老太太沒說什麼,只是在暑期項目結束的時候,喊姚安進了辦公室。
“您找我有事?”
教授指了指牆角書櫃最底層的抽屜,示意她去那裏取東西。
姚安原本以爲那裏面裝的是書或打印紙,沒想到。
嘩啦。
抽屜一拉開,是一打bluemoon。
“啤酒?”姚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擡起頭來詢問教授。
“你可以拿一罐。”rigney教授板着臉如是說,“作爲堅持下來的獎勵。”
每個人都有祕密,用英文的俗語來說,這叫櫥櫃裏的骷髏。即便是嚴厲的rigney教授,也會在抽屜裏藏上幾罐啤酒。遇上很壞的一天,小小的暢飲一通。
“有助於緩解壓力。”教授是這樣說的。
這罐啤酒,姚安後來沒有喝。
因爲在炎炎夏日裏,冰涼的錫鐵罐子握在手裏,似乎能給人一點勇氣,讓她去面對殘酷的新學期。
唯一的朋友消失之後,秋季班開學,校園生活變得異常單調。
沒有人和她一起去圖書館,沒有人和她分享午後的餅乾,也沒有人和她一起去禍害草坪上的肥松鼠了。
孤單席捲了姚安。
她清楚這是她活該,唯獨有一點她沒有想到:學校裏並沒有人去議論她的祕密。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蘇粒似乎沒有泄露姚安的家境。
有那麼一兩次,她覺得蘇粒是願意和她和好的。
但當她嘗試着買上兩杯拿鐵咖啡,在課間朝蘇粒走過去的時候,對方又都要從鼻子裏哼出一聲,轉身找一個離姚安最遠的座位坐下,和其他同學高聲談笑。
咖啡是苦的,喝多了失眠,和姚安的心情一樣。
“這是誠實的代價。”rigney教授說。
也是成長的代價。
只有時間能夠磨平裂痕。就像洛杉磯的秋天不會落葉,日子卻依舊一天天往後滑過一樣。
夏末到秋末,轉眼兩三個月。
最難熬的時候,姚安會不自覺地想起鍾淺錫。這是難免的事情,因爲他並沒有從姚安的生活裏徹底消失。
只要從公寓的窗戶往下望,就能看到他的痕跡。
姚安從來沒有告訴過鍾淺錫,她的新住址在哪裏。但這對於鍾淺錫來說,不是問題。
傍晚將近的時候,公寓樓下會停着熟悉的車。賓利和邁巴赫交錯出現,司機坐在駕駛位上等候,順便把車燈打開。
天光正暗,這點光亮成了附近唯一的光明,像是誘惑着蝦米上鉤的鮟鱇魚。
姚安需要做的,只有拎起小小的箱子。走下樓,就能迴歸黃金窟裏。
比弗利於她而言不過咫尺之遙,只是拉開一扇車門的距離。
唰。
想到這裏,姚安會從玻璃窗邊收回視線。擡起手,把百葉窗被拉起來。視線一旦被遮擋,等候在樓下的賓利就再也看不見了。
陷阱是誘人的,只是她摔過一次,不打算再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