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黃金城 >第37章 第37章
    有那麼一瞬間,姚安覺得對方要開口,說出一句“好久不見。”

    可鍾淺錫並沒有,只是筆挺地站着,注視姚安。

    幾秒之後,毫不知情的無關人士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打斷了這場對視:“議員先生,您爲什麼要道歉呢。”

    “就是就是,明明是我們先打擾了您。”

    人多口雜,一句接着一句,讓鍾淺錫回過神。他把目光抽離,微笑着點了一下頭。

    工作人員抓住了這個信號,立刻擡起手,沖人羣示意:“大家不要耽誤時間了,請繼續參觀吧。”

    人流開始重新朝前涌,魚貫進入禮拜堂的內部。

    姚安被裹挾在隊伍裏,跟着向前。

    聖母像在視野裏越來越清晰的同時,震驚也在逐漸褪去。大腦一旦接受了與鍾淺錫的重逢,她突然覺得自己找回了對身體的控制。

    甬道狹長,及至門口時,姚安和鍾淺錫擦肩而過。

    就像最合格的前任那樣,誰也沒有開口。

    沉默中,雪松香濃了又淡,最終失去了輪廓。

    一個小時後,參觀結束。

    從禮拜堂離開,甲方專門設宴,由區域總裁的助理唐妮出面,招待大家吃了一頓很好的晚餐。牛排、龍蝦還有鹽焗扇貝,個頂個的新鮮。

    不僅如此,對方還爲整個團隊預定了市中心的五星級酒店。

    姚安下了車,看着酒店奢華的logo,腳步沒動:“這超出我們的差旅標準太多了。”

    唐妮笑道:“老闆囑咐過,休息得舒服,工作纔能有精力。您說對嗎?”

    “對!”小楚立刻沒心沒肺地接上。

    不光是他,團隊的其他同事也連聲稱讚:“能遇上這樣的合作方,真是太幸運了。”

    大家一邊往酒店裏走,一邊不忘回頭喊:“姚經理,愣着幹什麼,快過來呀。”

    旁人的催促聲裏,姚安被迫拎起了拉桿箱。

    辦理完入住,領到房卡,已經接近晚上九點。太陽落了山,空氣裏依舊浮着暑氣,讓皮膚冒出黏糊糊的汗。

    姚安和張姐被分配到了同一個房間。

    門一推jsg開,張姐一屁股在牀上坐下,就着高級牀墊的彈性,顛了兩下:“這趟真沒白來。項目談得順利,喫得這麼好,住得也寬敞。”

    高興過後,又從包裏翻出相機,興致勃勃地查看起下午拍的照片:“瞧瞧,這個尖頂的設計把光影切割的多漂亮。下次我們和歐洲客戶對接的時候,也可以出一版類似的封面。”

    “好。”姚安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隨口答應下來。

    之後她從敞開的箱子裏拎出一件衣服:“我去衝個涼。”

    “現在?洗澡?”張姐一聽,不解地擡起頭,“剛剛那個叫唐妮的助理不是說,把行李放下,還要帶大家去星光大道轉轉嗎?”

    難得出一次國,旅行當然要被見縫插針地穿在工作間隙裏,排得滿滿當當。

    “我不去了。”姚安輕聲回道,“有點累。”

    張姐也沒再勉強:“那一會兒我走的時候,把房卡給你留一張。”

    “好。”姚安道謝,走進浴室。

    淋浴噴出細密的水珠,蒸汽霧濛濛地罩着,她閉上了眼睛。

    黑暗和缺氧都有助於思考。

    很快,姚安就得出了一個結論。

    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張姐果然已經離開了,房間裏只剩下姚安自己、

    而像是爲了驗證剛剛冒出來的猜想,姚安沒有開電視,也沒有開電腦。人坐在牀邊,開始等待起什麼。

    過了十分鐘,抑或是十五分鐘。

    叮鈴鈴。

    牀頭櫃上的電話真的如同預料的那樣,響了起來。

    姚安伸出手,掀起聽筒,放在耳邊。

    對方沒有表明來意——大家心裏都清楚的事情,沒必要再浪費口舌。

    如同窗外的月亮一樣,空氣是沉默的。

    哦不對,那裏面或許混了一點有節奏的呼吸。一下,兩下,三下,充滿熾熱,充滿渴求。

    最後姚安開口:“我們見一面吧。”

    低沉的男聲回道:“我在36樓。”

    酒店36樓的viplounge,需要刷卡才能進入。

    厚重的橡木大門推開,右手邊是一整面落地玻璃窗。包廂裏越暗,窗外洛杉磯的燈火就被襯托得越閃耀。星星點點連成片,像無數墜入塵間的鑽石,景象蔚爲壯觀。

    姚安跟在應侍生的後面,一路向前。

    在靠窗的位置,她再次看到了鍾淺錫。對方依舊是下午的打扮,衣衫嚴整,側臉被氛圍燈勾勒出一道銳利的線。

    姚安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直到這時,鍾淺錫才說:“好久不見。”

    分開的這些年裏,他確實學到了一些東西。比如在姚安的同事面前保留一些距離感,不再讓她感到不自在。

    但姚安是不打算誇獎對方這份體貼的。

    她翻開菜單,擡臉對應侍說:“一杯馬丁尼,謝謝。”

    “好的。”應侍詢問鍾淺錫,“先生,您呢?”

    “檸檬水就可以。”

    服務生訓練有序,很快端着酒水上桌。之後拉上沉重的橡木門,整個休息室裏,就只剩下姚安和鍾淺錫了。

    空氣略顯沉悶。

    姚安低下頭,避開沾了鹽的杯緣,小小地啜飲了一口。

    酒精濃烈,瞬間在舌尖炸開。她隨口問道:“今天不是週中麼?”

    按照鍾淺錫之前的生活模式,又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爲什麼不喝酒。

    話音剛落,姚安立刻把嘴抿住了。

    倒不是馬丁尼的味道不好,而是一股奇怪的感覺冒出頭。

    她知道對方的太多習慣,就好像那些斷掉的時間被接了起來,坐在她面前的不是五年未見的陌生人,是一個分享親密時光的伴侶。

    這樣的錯覺不僅姚安感受到了,鍾淺錫的眼神也明顯變得柔軟。

    “我已經戒掉了。”他一邊說,一邊試探着看了過來。

    那些溫柔的視線在嘗試拆解姚安。

    一點一點,從骨骼開始,想要從堅硬的殼子下面,剝出一段屬於他們的回憶。

    鍾淺錫失敗了。

    因爲姚安再次開口,用的是和客戶談話時,公事公辦的語氣:“爲了健康着想,確實應該戒酒。”

    說完擡起手,看了一眼時間:“我一會兒要回去睡覺,明天早上還有兩個會。大家都很熟了,就不要繞圈子了……找我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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