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周天野效忠於臨川國。
他本就是四處遊蕩,受人白眼的孤兒,雖幼時得錦華和趙姮關愛,是他心中永遠的白月光,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溫暖,可他這人卻拎得清,也狠絕,明白是臨川國收留了他,所以他要報答臨川國收留之恩,重用之情。
對面坐着的人是他此次接頭的對象,長年待在衍國。
只是他面色偏陰柔。
雖然兩人已經訂好了位置,但是接頭之事,關係重大,有性命之憂。
周天野端着酒杯輕抿了一口,狀似無意般說道:“今天天氣真好啊。”
那人輕輕一笑,對上了他的酒杯,“公子可願敘話片刻?”
“可。”
周天野瞧了瞧四周沒什麼人,但還是要有警惕心,便做了請的手勢,“可去我房中詳談?”
對方點點頭。
樓上,周天野的房間
兩人坐在桌子旁邊,那人先是開始自我介紹,“我是衍王身邊大太監的徒弟,貴人可叫我小離子。”
周天野點點頭,“我叫周天野。”
周天野?來的人竟然是周天野?臨川國赫赫有名的將軍,少年成才,雖在六國尚沒有威名,可在臨川國卻是如天神一般的存在。
這個小離子雖然身在衍國可卻是純純正正的臨川國人,時時刻刻,心心念念都想着臨川國的利益。
甚至,放棄堂堂七尺男兒的尊嚴,甘心成爲一個小太監,他也毫無怨言。
“周將軍,請受我一拜。”二話不說,小離子就起身要向他磕頭,
周天野忙扶住了他。
“你這又是在做什麼?”周天野眉頭一皺,十分不喜他這種表現。
小離子被他扶着起來,星眸中帶着些崇拜,“我與家人通過書信,知道將軍英勇的事蹟。還有一件是我私心的事情。聽聞將軍愛護貧苦民衆,不瞞您說,我家裏也收到了您的幫助。您對我們一家人,猶如再生父母一般。”
周天野道:“快免了這些虛禮。我出身乞丐,幸得魏元帥重用,纔有了今日,自然是要好好報答臨川國的。”
兩人相遇先是一番客套,然後才進了正題。
是周天野率先移開了話題,他這人性格使然,與人交往方便多是不太擅長,只能說工作。
“衍國王室最近怎麼樣?”
小離子一聽他說工作,整個人瞬間變得認真了許多,他搖搖頭。
“衍國已生大變故。”
聽聞自從衍王后死去,衍王傷心過度,不理朝政,周天野瞬間想到救了趙姮的那個場面。
呵呵,不過裝深情罷了。如果是真的愛她至深,又怎麼會令妻子女兒遠走孃家,受這種委屈呢?
“公主最近過得怎麼樣?”周天野又問。
這是他心頭上最掛念的事情。
“臨川公主?”小離子下意識的以爲周天野說的是臨川國的公主。
臨川公主是臨川國王的嫡長女,爲臨川王所鍾愛,更是在她年幼時以臨川國首都臨川爲號。
臨川公主名爲嬴蔓枝,偏偏不愛紅妝愛女妝,是臨川國最副盛名的女將軍。
聽聞他會錯了意,周天野一愣,或許是自己心繫趙姮,竟會一不小心暴露了缺點。
他想了想,換了嚴肅正經的語氣,“那我聽說衍國公主最近去了朝堂,這事可屬實?”
小離子一愣,然後恍然大悟,果然是名滿臨川國的大將軍,這就已經開始對衍國但內部有了足夠的瞭解。
他開口說道:“是的。不過是在衍王的授意下。”
“話說這衍國公主也是能耐。以區區女流之身,竟然能夠穩定衍國朝堂。”
說到這兒,周天野注意到小離子的眼裏帶了些迷戀,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他的女人,容不得別人覬覦半分。
但周天野尚算是清醒理智,問道:“衍國王室最近可有爭紛?”
小離子說了關於秋瑟瑟的事情,當然包括秋瑟瑟挑撥離間趙姮與太子妃的事情。
周天野微微思考,心底已經有了主意。
待送走小離子之後,再次回到臥房,他已經累了,便躺在牀上想東西。
既然接了這個任務,那麼他就註定要與趙姮爲敵。
可是他卻沒有半點辦法制止,因爲他們認識的太晚,周天野是個言而有信的人,答應別人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他想,這次任務之後,等他回到臨川國,一定要跟魏元帥說,這是最後一次了,從此之後,他就要跟他最愛的姮兒隱居。
這六國紛亂,跟他們再也沒有關係了。
既然做一件事,那就要做的認真,周天野已經想好了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秋瑟瑟一死,衍王也病倒了。
趙姮聽到的時候在用膳,聞言大喫一驚,“怎麼會?”
孫於嘆了口氣,將有關秋瑟瑟臨死前的事情一股腦告訴了趙姮。
呵,真是歹毒,臨死前都不讓人好過。這種人,趙姮心想,以後一定是要下地獄的。
縱然心中在恨衍王,可衍王終歸是他的父親,趙姮還是去了病榻前侍疾。
她去的時候,太醫院院首剛剛出門,趙姮順勢攔住了他。
又怕太醫說的話讓衍王聽到,所以她請太醫道旁邊的偏殿裏去問話。
“我父王的身體到底怎麼樣了?你照實說,不許有半分隱瞞。”趙姮恩威並施。
太醫院院首一直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趙姮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大王他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大王憂心過重,毫無生的意志,老臣無能爲力。”說完,但是爲了表明他的忠心,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衍王到底是趙姮的父親,已經失去母親,趙姮已經很傷心了,再不願失去自己一個親人,便急忙道:“用最上等的藥材,什麼天山雪蓮,不化神冰,都給本宮用上。”
院首仍嘆了一口氣,低着頭,低聲道:“老臣醫術有限,還請公主另請高明。”
是罷,直接匍匐在地上,再沒有說話。
趙姮始終保持着清醒,雖然憂心父親的病,可到底聰慧,拜拜手讓它下去。
太醫聽到公主讓他退下,心裏狠狠地鬆了一口氣,慢慢的往後退。
“慢着。”不知想到了什麼,趙姮又出言留住他。
一瞬間,太醫院院首的心裏五味雜陳,感覺自己的腦袋都已經與脖子分開了。
趙姮忽然想起來,警告她道:“這事不許往外說,如果有第三人知道,那麼你就不用活了。明白嗎?”
公主忽然揚高語調,語氣裏是赤裸裸的提醒,太醫院院首滿口答應。
直到出了朝陽殿的門,太醫院院首這纔敢大聲呼氣。也不過才一會兒的功夫,他就感覺自己好像已經去了鬼門關一趟。
敲打完太醫院院首,趙姮獨自在偏殿裏休息了一會兒,直到素心來報,說是衍王醒了,要見公主。
衍國其實是六國之中最富庶的國家。而貴爲衍國國王的寢殿,則更是金雕玉飾,是一種低調的豪華。
“父王,你找我。”剛掀開簾子,趙姮正欲行禮,卻看到父王朝她伸出了手。
她心裏微微一愣,隨即走過去。
衍王拍了拍牀邊,將他的被子往裏面移了移,操着一口脆弱的嗓音,一出了一個單音節字,“坐。”
趙姮聽話的坐過去,父王如今病重,她並不想忤逆。
衍王看見自己最寶貝的女兒,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道:“太醫院院首應該跟你說了吧?我沒有幾天活頭了。”
“沒有。”聽他這樣自暴自棄,趙姮心裏很是傷心。情急之下,只能騙他,“父王,太醫院院首跟我說,您的病還能治,就是多耗費些心力。”
衍王自然不相信她的話,縱使爲了讓他相信,滿臉堆笑。
他再沒有理趙姮,而是雙眼迷離,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
“我彷彿看到你母親了。”衍王悠悠說道。
趙姮心裏一凜。
衍王繼續說道:“她讓我不要去找她,不要髒了她的清淨,可她一個人,我又怎麼能放心得下?”
趙姮想,父王對母后深情,深情是深情,不好也是真不好,無解。
她忽然又想到了那個人,如今衍國不太平,怕與他歸隱山林,會是美夢一場。
也不知道這時候她在做些什麼。
“姮兒?”
恍惚間趙姮聽到有人叫她,反正不會是周天野那人。
她回過神來,這才反應過來是父王叫她,疑惑的眼神看向父王。
衍王的眼神帶了些精明,如往日主持朝堂的目光相似。
“姮兒,爲父死後,這衍國的大好江山可都全部交給你了。”
趙姮想說話,可衍王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
“我知道還有太孫。但是他還太小了。太子妃又是個主持中饋後宅還行,放在朝堂上,可就能力不夠了。”
“你答應父王,好嗎?”衍王的聲音變得慈愛了很多,輕輕地撫摸愛女的頭髮。
趙姮沒有退路,只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