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深夜一點，他儘量把動作放輕，掀開被子正準備下牀的時候，衣角就被人輕輕拽住了。
回頭一看，就對上了那雙還未完全掀開的，睡得朦朧迷離的眼睛，帶着幾分茫然無措。
林歲辭感覺到了動靜之後，幾乎是下意識就拽住了裴川的衣角。
裴川感覺自己這回是走不了了，他沒想到林歲辭會像個小孩兒一樣如此依賴他，說到底，還是缺乏安全感。
他安撫性地摸了摸林歲辭的腦袋，在他耳旁放低聲音哄道：
“你繼續睡，我去洗漱，很快就回來。”
聽了這話，林歲辭才猶豫地鬆開了手，不放心地看了男人一眼，這才重新閉上了眼睛。
裴川回自己的臥室簡單洗漱了一番，又折返了回來，重新在林歲辭身邊躺下。
林歲辭睡得迷迷糊糊，感覺到動靜之後便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腦袋窩進了男人的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還跟個小動物似的輕輕蹭了蹭。
裴川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後便拿起遙控器關了檯燈，在黑暗中擡手將人輕輕摟在了懷裏。
林歲辭蜷縮着身體，對於裴川這種體格高大健碩的人來說，就像小小的一團。
他很瘦，身上沒什麼肉，但抱起來的時候有些軟，鼻腔裏還縈繞着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沐浴乳清香。
臥室裏很安靜，靜得能聽見懷裏人均勻綿長的呼吸聲，呼吸之間溫熱氣息全灑在了裴川的頸窩處，那處的皮膚有些熱，還有些酥酥麻麻的癢。
裴川在黑暗中沉默地輕輕蹙了蹙眉，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覺得有些心煩意亂。
—
大概是有了裴川在身邊，林歲辭這一夜睡得還算安穩，總算沒有在半夜中醒來。
翌日天色大亮，等他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下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他昨晚居然厚着臉皮讓裴川陪他睡……還不讓人走，而且，裴川還哄他睡。
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
林歲辭懊惱地皺着眉，後知後覺才覺得萬分尷尬難爲情，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就在此時，他感覺腳底有些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
林歲辭迷迷瞪瞪地從牀上坐起來，就看見一團赤色的小傢伙正在他腳邊拱來拱去，是小Lucky。
大早上的小傢伙就精力充沛。
林歲辭的心情好了不少，他將Lucky抱在懷裏擼了幾下，似有些不滿，小傢伙哼哼唧唧地倒騰着小短腿，從他懷裏逃了出來，動作靈活地跳下了牀，往外面跑去。
林歲辭跟着下了牀，追了出去。
他在門口把Lucky重新抱了起來，剛起身就看到隔壁主臥的房門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緊接着裴川出現在門口。
他似乎剛洗完澡，短髮還半溼着，幾縷髮絲凌亂地垂在額前，慵懶且性感。
視線接着往下，男人身上穿了件黑色的浴袍，領口是V字型的，敞開着，露出淺麥色的健康皮膚。
晶瑩的水珠順着結實的胸膛緩緩滑落下來，沒入浴袍裏，禁慾中又帶着性感。
林歲辭的喉結不由自主地滾了滾。
而在裴川的視線裏，看到的便是林歲辭抱着個小狗出現在他臥室門口，一人一狗的表情非常相似，微擡着頭，呆呆地看着他。
裴川只來得及看到那紅紅的耳尖，下一秒林歲辭便回到了自己房間，快速關上了門。
裴川似有些不解地抿了抿脣，隨後又覺得小孩兒這反應還挺可愛，又無聲地笑了笑。
另一邊的林歲辭靠着門板冷靜了一會兒，過快的心跳還逐漸恢復了正常。
他摸了摸Lucky毛茸茸的小耳朵，漫不經心地想着，不過這大早上的，裴川爲什麼要洗澡？
大概是愛乾淨吧。
他並沒有把這事兒放心上，想着想着又想到了昨晚的事情，一個人蹲在地上默默尷尬了起來。
裴川卻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彷彿昨晚那個跟老父親一樣哄人睡覺的不是他，面上仍舊泰然自若，換了一身衣服之後便過來喊林歲辭喫早餐。
兩人面對面坐在餐桌前，林歲辭全程低着頭，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對面的男人，只顧着和碗裏的魚片粥較勁兒，拿着勺子戳了半天也沒喫上一口。
全程注意着的裴川看不下去了，他輕擰了一下眉，旋即屈起食指在桌面輕點了兩下，淡聲道：“好好喫早餐。”
他自覺說這句話的語氣不兇，但青年單薄的肩膀很明顯抖了一下，腦袋幾乎要埋進胸口裏了，同時又非常聽話地張嘴吃了一口粥。
裴川：“……”
“你要是把這碗粥，還有這塊三明治喫完了。”他把裝着三明治的盤子推到林歲辭面前，說話時刻意放緩了語氣，補充道：“我就給你個獎勵。”
聽了這話，林歲辭終於捨得擡起頭看向裴川，白淨俊秀的臉蛋上有些茫然。
什麼獎勵？
裴川：“能喫完嗎？”
林歲辭略顯遲疑地點了點頭，他對這個獎勵還是非常感興趣的。
下一秒他又低下了頭，開始認真喫早餐。
裴川暗自感慨，哄孩子喫東西還真是不容易。
不過總算是肯多喫點了，看着林歲辭咬着三明治喫得腮幫子鼓鼓的摸樣，他心裏忽然升騰起一絲宛如老父親般的欣慰。
林歲辭最終成功喫完了那碗魚片粥和三明治，連碗都是乾乾淨淨的，連一粒米都不剩。
喫完之後，他還把空碗推到了裴川面前，讓他檢查。
裴川給出中肯的評價：“不錯。”
林歲辭掏出手機，飛快地在上面打字。
——所以，獎勵是什麼？
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人這麼哄過他，也從來沒有得過什麼獎勵，小時候他考試拿了滿分，興沖沖地跑回家把試卷給林玥看，期盼能得到什麼獎勵，或者什麼誇獎的話。
但林玥每次連看都沒有看一眼，有時候還會讓他滾開別煩她。
他也不再有什麼期盼了。
後來他被林玥送去了江家，那時候他最羨慕的人就是江樂。
不是羨慕對方家裏有錢，而是江樂跟他是一樣的年紀，卻有父母和哥哥的疼愛，哪怕只是幫父母一個小忙，都會得到誇獎和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