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裏只開了一盞牀頭燈，林歲辭坐在落地窗邊，抱着胳膊失神地看着窗外深沉朦朧的夜色。
他又失眠了。
一是因爲見到了偶像。
二是因爲吳導演看中了他這件事，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他應該高興纔對的。
可他做不好的，他現在連話都說不出來，怎麼能演戲？
林歲辭想到了裴川，裴川對他來說是什麼，應該就像一束光，照進了他晦暗的生命裏，將他從不見天日的黑暗裏帶了出來。
林歲辭想抓住這束光，他也想變好，變得更好。
但他總會不知不覺地陷入一種悲觀的狀態，他知道他生病了。
白天的時候裴川問他，之前爲什麼會那麼怕他。
那時候的林歲辭只是不相信一個陌生人的善意，害怕裴川對他不懷好意，圖謀不軌。
如果裴川真要對他做什麼，他一定會奮力反抗的。
可現在……
林歲辭擡手放在胸口的位置上，感受着心跳的速度越來越快。
他想，如果現在裴川要對他做點什麼，他不想反抗。
因爲……他好像喜歡上了裴川。
林歲辭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別人，無論男女，但他也知道什麼是喜歡。
裴川故意靠近他的時候，他會忍不住心跳加快，臉頰發燙，不敢看那雙沉靜得如同深潭般的眼眸，彷彿多看一眼，就會被吸進去。
他想和裴川待在一起，視線也總會不自覺地追隨着對方。
林歲辭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也許是因爲那天在江家，在他內心無望的時候，是裴川突然出現，毫不猶豫地將他護在懷裏，替他擋了原本應該落在他頭上的菸灰缸。
還對他說：“別怕，沒事了。”
那天在江家發生的事情他記得很清楚。
但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周文倩看向他的那種複雜的眼神，也不是江鴻宇帶着厭惡和偏見的責罵。
是裴川，裴川的一舉一動，說過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裏。
在此之前，林歲辭從未體會過被偏愛的感覺，裴川是第一個給予他偏愛的人。
想到這，他忍不住彎起嘴角笑了笑，落地窗外的夜空裏有點點星光在閃爍着，散發着微弱的光芒。
青年的眼裏似乎也雜糅了點點星光，瀲灩漂亮。
—
兩天後。
裴川發現林歲辭的眼下又有了淡淡的青黑，精神也懨懨的。
他正漫不經心地捧着牛奶一口一口地喝着，喝了半天，杯裏的液體也沒怎麼減少。
“晚上又睡不着？”裴川邊說着，邊伸手過去將林歲辭手裏的杯子奪了下來，放在了桌面上。
林歲辭遲鈍了片刻，才擡頭看向對面的男人，眼神和表情都有些迷茫。
裴川的視線往下移，看着他嘴角沾上的一點奶漬，便擡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開口提醒：
“這裏，沾上了東西。”
林歲辭垂眼去看，但看不見，下一秒他便伸出舌尖，隨意地將那點奶漬舔去了。
他這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沒有經過什麼思考，不過片刻，他又看向裴川，眼神還是迷迷糊糊的。
裴川默了默，他不着痕跡地移開視線，拿起自己旁邊的牛奶喝了幾口，性感的喉結上下滾動着。
很快，他放下杯子，若無其事地夾了一塊糕點放進了林歲辭的碗裏，淡聲道：“多喫點。”
林歲辭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又乖乖點了點頭，低下頭開始喫東西。
他沒注意到對面的男人側頭看向落地窗外的院子，抿着脣，臉色有些難以言喻。
好一會兒，裴川纔將剛纔看到的畫面從腦海裏驅除。
一定是他禁慾太久了，裴川心想。
於是，這頓早餐在略顯奇怪的氛圍裏結束了，裴川換了衣服，準備去公司上班。
司機已經在外面等着了，他一路穿過前院走到門口的轎車旁。
司機爲他打開了車門，裴川在上車之前突然回頭，平靜的目光往別墅門口的方向掃去，然後發現了一抹身影。
青年就躲在大門旁邊，探出小半個身體，偷偷往他的方向看過來。
兩人的視線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在半空中交匯，時間彷彿都在這一瞬間靜止了。
林歲辭怔了怔，看着原本應該上車的裴川邁着兩條長腿一步步往他這邊走來，最終停在了他跟前。
男人用那雙深邃的眼睛注視着他，薄脣翕動：“怎麼了？”
林歲辭只是想多看裴川兩眼而已，不由自主地追出來了。
他臉皮薄，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立刻轉身就想逃跑。
林歲辭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遽然拉近的距離，還有裴川扣在他腰上的大手，讓他的心裏又再次亂了分寸。
“到底怎麼了？”裴川又詢問了一遍。
他語氣還是耐心的，但神色卻有幾分認真，完全不覺得兩人現在的舉止過於親密。
林歲辭目光躲閃着，臉頰漲得通紅，他嘴脣動了動，又緊緊抿着脣。
眼前的人像是被欺負了一般，爲難得彷彿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裴川默了默，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林歲辭現在還說不出話來。
他確實在欺負人。
裴川的視線不由往下移了移，落在了林歲辭的腰上。
青年長得瘦，腰上也沒有什麼肉，他的手隔着一層單薄的衣料，觸感卻是溫軟的。
裴川突然有種想加重手上力道的衝動，但也只是一瞬間，這種念頭便被理智戰勝了，他鬆開了手。
林歲辭後退了兩步，像是被嚇到了。
裴川輕咳一聲，“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說罷，他掏出手機解鎖，將它遞到了林歲辭面前，再一次放輕了語氣：
“現在能告訴我怎麼了嗎？寫下來。”
林歲辭遲疑了片刻才接過手機，那張白淨的臉上神色愈發爲難了，他擰着眉，在屏幕上敲打了好一會兒。
裴川的臉色卻愈發凝重，甚至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到底是什麼事兒，這麼難以說出來。
最後林歲辭將手機屏幕轉向他，看到上面的那行字後，裴川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難以言喻。
——我只是想送送你，真的！
還用感嘆號強調了。
他看着小孩兒真誠中略帶着幾分心虛的表情，極輕地挑了挑眉。
“只是想送送我？”
林歲辭飛快地點了點頭，又要轉身逃跑，裴川非常有先見之明，再一次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摁着他的肩膀強行把人轉了過來，面對面。
“想和我一起去公司嗎？”裴川注視着林歲辭的眼睛，觀察着他的細微表情。
聞言，林歲辭的眼睛似乎亮了亮，但很快他就搖頭否定了。
他是想和裴川待在一起，但這樣會打擾對方工作。
裴川將林歲辭的反應都看在眼裏，他不由分說地牽着青年纖細的手腕往車那邊走去。
林歲辭連反抗的意識都沒有，他看了眼被握住的手腕，又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乖乖地跟着走。
直到兩人一起上了車，並排坐在後面，司機發動了車子。
看着身旁規規矩矩坐着的人，雙手還握着放在膝蓋上，乖巧得緊，裴川忍不住調侃了句：
“小朋友，就不怕我把你賣了？”
林歲辭搖頭，不怕。
裴川無聲地笑了笑，他之前沒想過把人帶公司去，但剛纔看着林歲辭躲在角落裏偷看他時的模樣，他便又不想讓他留在別墅裏了。
裴川從來沒有被別人這麼依賴過，也從來沒有給過別人依賴他的機會。
他的性子向來冷淡，旁人沒什麼機會接近他，除了林歲辭，林歲辭在他這裏始終是特別的。
現在這種被信任、被依賴的感覺……似乎還不錯？
今天對於裴氏集團的員工們來說，依舊是平平無奇的打工人的一天，偶爾抽出點兒時間聊聊八卦，調節一下枯燥無味的工作生活。
比如哪個部門的誰誰誰和男朋友分手了，誰誰誰被劈腿了。
誰誰誰昨天特意穿着性感黑絲低胸裝從裴爺身邊經過，擠眉弄眼企圖得到裴爺的青睞。
確實引起了裴爺的注意沒錯，但裴爺只是面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冷漠地從嘴裏說出一句話：
“衣着不規範，好好看看員工守則第十條，下不爲例。”
不愧是你，裴爺。
“你們是沒看見當時那場景啊，那誰誰誰的臉都綠了哈哈哈！”
“哎你們說裴爺真不會單身一輩子吧？”
“嗐……咱公司多少美美女前仆後繼，使盡各種招數想抱上裴爺這條大腿，沒有一個能成功的。”
“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裴爺該不會喜歡男的吧？”
“不不不，之前也有小美0小騷0想勾搭裴爺來着，結果還是一樣，裴爺根本就是性冷淡外加莫得感情的工作機器。”
幾個員工正聚在公司前臺正說着閒話。
忽然就看見話題的主人公從大門口進來了。
但性冷淡的裴爺今天不是一個人，身邊還跟着一個陌生的男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