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晏卸了妝，跟導演打了一聲招呼準備回酒店，臨走之前又想起了什麼，問了句：“對了吳導，師尊的角色定下來了嗎？”
聽了這話，吳導演頓時皺了皺眉，又嘆氣。
“基本已經定下來了，是個叫江樂的新人演員，之前也演過幾部戲，演技還算過得去，就是外型不太符合。”
他有些遺憾道：“再等兩天吧，我還是覺得那個姓林的小孩兒更加合適，可惜了……”
“確實有點可惜，不過他的情況有些特殊……”
安清晏正說着，忽然手機屏幕亮了，他看了眼新發來的微信消息，眼裏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勾脣笑了笑。
“吳導，不用覺得可惜了。”
—
隔日，林歲辭又再一次來到了片場。
裴川有些不放心，便特意擠出了時間，也陪着一起來了。
“小林啊，你能想通了就好。”
吳導演笑眯眯地迎了出來，欣慰得彷彿一個老父親。
“哎，真不錯啊，這孩子長得水靈靈的，一看就是演戲的好苗子。”
林歲辭禮貌地衝他微微頷首，清淺的嗓音裏帶着認真：“謝謝吳導願意給我這個機會，我會努力的。”
“好好好，先去做造型吧，待會兒再試鏡。”
工作人員領着林歲辭去了化妝間，裴川沒有跟過去，留在了原地。
他目光平淡地望向吳導演，冷不丁問了句：“吳導，你的劇還缺投資嗎？”
“！”吳導演頓時受寵若驚，驚地差點兒連口中沒嚥下去的茶水都給吐出來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未來的金|主爸爸，“裴總您是要給我們劇組投資嗎？”
裴川嗯了一聲，掏出一張燙金的黑色名片遞給吳導演。
“以後缺投資可以找我，你是個有眼光的人，我欣賞你。”
平淡的語氣就像是在說今天的大白菜多少錢一斤。
吳導演顫顫巍巍地接過名片，都有些蒙圈了，上回這位爺不是還差點兒把他的胳膊給扭斷，怎麼就突然欣賞他了？
旁邊看熱鬧的安清晏忍不住握拳抵在脣邊，掩蓋了嘴角的一絲笑意。
他算是看明白了。
古裝劇的造型做起來有些麻煩，直到一個多小時後，林歲辭才從化妝間裏出來。
一直坐在外面等着的裴川聽見動靜，視線從手機屏幕移開，漫不經心地擡眸看向不遠處站着的人。
只看了一眼，他的目光便頓住了。
劇組的服化道很好，衣服和各種配飾的質感都不錯，造型也精緻。
視線裏的青年穿着一身素淨雅緻的淡青色衣袍，寬大的袖口繡着繁複的花紋，腰間束着同色的腰帶，勾勒出纖細柔韌的腰身，腰間還繫着一枚玉佩。
頭上戴着玉冠，黑色長髮垂落在肩頭，沒有劉海的遮擋，露出整張白淨俊秀的臉。
林歲辭的臉上還化了淡妝，讓本有些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更有氣血了些。
他的五官本就精緻，皮膚也白皙細膩，不用過多的修飾，就能驚豔衆人。
眉宇之間還縈繞着幾分清冷疏離之感。
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人。
還是頭一回做這種造型，林歲辭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脣，看向裴川時，眼裏藏了幾分期待。
“怎麼樣？”他問。
裴川的視線一直停留林歲辭身上，起身走到了他面前，上下將人打量了一番。
“好看，很適合你。”
男人磁性醇厚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帶着毫不掩飾的稱讚。
林歲辭的耳尖悄悄紅了紅，心裏也高興。
他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些許笑意，將那幾分清冷疏離的氣質沖淡了些，帶着未褪去的少年氣。
裴川的視線往下移，盯着青年被腰帶束着的細腰，眼神暗了暗。
平時穿着寬鬆的T恤或者襯衫，倒是看不出來對方的腰有多細，現在束着腰帶，便能一眼瞧出來。
彷彿一掐就能斷。
裴川心裏忽然有種衝動，想親自上手掐住這截腰，量一量到底有多細。
“喲呵！”吳導演從外面走進來，一看見林歲辭的造型，眼睛瞬間就亮了。
他快步走了過來，上上下下盯着林歲辭看了好幾遍，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對了，這就是我要的感覺，不錯，真不錯！”
簡直就是從小說裏走出來的，師尊就應該長這樣。
他的眼光果然好啊，裴總誇得沒錯！
裴川抿了抿脣，往旁邊退了兩步，指尖輕捻了兩下，暗自壓下了內心的衝動。
做好了造型，接下來便是試戲。
這是一部古裝仙俠劇，根據網絡熱門小說改編的，名爲《星月訣》，S+級別的大製作。
小說裏的設定，君南月的功力高深莫測，已經活了一百多歲，但容貌還保持在十七八歲時的模樣。
面如精琢，無一有瑕，清冷絕塵，遺世獨立。
這樣的一個人本應該是冷性冷情的，但小說裏卻很隱晦地描寫了君南月的感情線。
他愛慕的是蕭玦的父親，蕭容。
這種愛慕很隱忍，從未真正袒露過，只通過小說裏的隻言片語和細枝末節感受得出來。
而蕭容早就去世了，幾十年前，蕭氏一族就被反派滅了全族，包括蕭容，只留下當時只有幾歲的兒子蕭玦，也就是男主。
在蕭氏被滅族之後，君南月便收了只有幾歲的蕭玦爲徒，撫養他長大成人，傳授他武功。
林歲辭現在要試戲的是——
蕭玦等一行人遭反派伏擊，君南月爲了救蕭玦，受到了反派的重創，最終身亡的一幕。
這個片段對於一個從未有過演戲經驗的小白來說，其實很難演，情緒很難把握。
吳導演心裏也是沒底的，雖然林歲辭的外型很符合君南月的形象，但他到底沒有任何的演戲經驗。
要是演技不行的話，那也沒辦法，只能湊活用那個叫江樂的新人了。
林歲辭也有些緊張。
裴川擡手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稍稍低頭注視着他的眼睛。
“盡力就行，別怕。”
就算小孩兒演得不行，大不了就砸錢投資，想演什麼就演什麼。
裴爺的想法仍然非常簡單粗暴，且有用。
—
君南月的神色在一瞬間閃過痛苦的神色，白皙修長的手捂着傷口，身形單薄的像一張紙，搖晃着往地上倒去。
幾步之外的蕭玦怔怔地看着這一幕，目眥欲裂，旋即聲嘶力竭地大喊了一聲師尊，動作極快地衝過去接住了君南月的身體。
蕭玦抱着君南月的身體輕輕放在地上，眼睛泛紅。
“師尊……師尊你要撐住，我這就帶你回師門療傷……”
君南月虛弱地半闔着眼眸，衝自己的徒兒輕輕搖了搖頭，薄脣微微動了動，嗓音細如蚊蟻：“沒用的……”
他緩緩撩開眼簾，纖長的眼睫輕顫着，深深地注視着眼前的蕭玦，但又不似在看他，而是通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師尊……”蕭玦的嗓音止不住地顫抖，手也在顫抖地擦着君南月嘴角的血跡。
君南月的眼神渙散，眼尾泛紅，那平日裏素來冷若冰霜的俊臉上卻驀地綻放出一絲很輕的笑容，似是釋然，又像解脫。
“我看到你了……”
蕭容，我終於可以來找你了。
君南月緩緩閉上了眼，手臂也無力地垂了下來，失去了呼吸。
“師尊！！”
—
吳導演通過監視器看着這一幕，眼神越來越亮，嘴角也忍不住上揚。
“好，卡！”
配合搭戲的安清晏伸手將地上的林歲辭拉了起來，由衷地誇了句：“歲辭，演得不錯。”
林歲辭鬆了一口氣，“謝謝安老師。”
“小林啊，你之前真的沒有演過戲嗎？”吳導演快步走了過去，爽朗地拍了拍林歲辭的肩膀。
“演得不錯，真不錯！”
簡直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來還擔心林歲辭沒有經驗會演得尷尬，誰知道情緒臺詞和眼神都挺到位的。
尤其是那雙眼睛，就跟會說話似的，非常有靈氣。
安清晏的演技是年輕一輩演員中的佼佼者，跟他相比，林歲辭的演技當然青澀了點兒，但對一個剛接觸這方面的新人來說，已經很有天賦了。
吳導演對演員的要求很嚴格，能得到他的誇獎，林歲辭自然是高興的。
他謝過導演之後，下意識在人羣中尋找那抹熟悉的身影，下一秒便看見裴川迎面朝他走來。
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裴川便已經停在了林歲辭面前，他微微俯身低頭，在林歲辭耳邊說了句話。
他說歲歲，你很棒。
林歲辭怔了怔，心跳驀地快了半拍。
好像別人的誇獎都比不上裴川的這句——歲歲，你很棒。
裴川確實沒想到林歲辭能演得這麼好，連他一個外行人都看得出來，小孩兒在這方面是有天賦的。
所以，暫時不需要砸錢投資了。
小朋友爭氣。
吳導演沒有任何的猶豫，師尊的飾演者當場就拍板定下來了，非林歲辭莫屬。
至於那個叫江樂的，說實在的，演技雖然不差，但明顯沒有林歲辭好，外型也不符合。
幸虧還沒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