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裏便禁聲,悄無聲息來到身旁。
兩人並排走着,卡爾儘量走得平穩。
“怎麼回事?”
卡爾用氣音問。
庫裏翻了個白眼,同樣是氣音,“你問我我問誰去,我也是今天才認識朝朝,也就比你早了半天而已。”
斜眼倪他,“你不是擅長藥物嗎,應該能檢查出朝朝身體問題吧?”
完全沒發現庫裏的陰陽怪氣,卡爾想了想,認真回答:“簡單的可以。”
庫裏哼哼兩聲,捧起白團子對它說,“說什麼擅長,還不是不行。”
這話說誰不言而喻。
白團子懶懶看庫裏一眼,掉了個頭,把屁股對着他。
庫裏:“……”
長得小隻脾氣不小。
若無其事又把白團子轉回來,在想要鬧起來時連忙給它順毛,把白團子順得舒服了,咕嚕咕嚕的舒展身體,庫裏就全當之前的事沒發生過,他們還是好得一批。
卡爾解釋,“我剛查看了下朝朝的身體,沒發現內傷,很可能是精神力出現了問題,看他剛剛那樣子,八九不離十是精神力。”
“如果想要詳細的檢查,就要通過儀器檢測,現在是沒有辦法了,只能等出去再說。”
回想朝朝那痛苦的模樣,庫裏皺眉。
“那還會再發作嗎?”
對這個問題,卡爾也不能肯定,精神力是最爲神祕的領域,沒人敢說完全瞭解。
“我不知道。”
“但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動用精神力。”
庫裏恢復了一貫的張揚,眉頭都是強大的自信。
“那這個可以不用擔心,有騎士在,小王子什麼都不用做。”
“我呢我呢?”
卡爾勉勉強強,“我衝鋒陷陣,你就做好輔助。”
沒見過世面的卡爾對自己在隊內定位很滿意,樂顛顛點頭。
“好呀好呀。”
眼睛笑眯成一條縫。
庫裏也很滿意。
一時間,氣氛大好。
朝朝仰躺着,一動不動,腦子被漿糊糊住一般,迷迷糊糊,想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想。
這裏白茫茫一片,周圍都漂浮着白色冰晶,白色地板,白色天空,一切都是白色的。
在那中間,朝朝呆呆的,眼神虛虛望着遠方的一點,有些冰晶還會靠近他,試圖與他嬉戲。
但朝朝就像一個精緻的傀儡,木木的直視前方,冰晶像個調皮的孩子,試探着靠近朝朝,但看他依舊一動不動,就大膽貼上去。
蹦蹦跳跳繞着朝朝旋轉,附近的冰晶們也陸續加入,越來越多,密密麻麻一片,個個活潑好動,歡快的宛若一場無聲的舞蹈。
“很久很久以前,國王與王后終於迎來他們的小王子……”
萬物寂寥,渺渺仙音傳來。
那聲音溫柔,充滿愛意的力量。
來到朝朝的耳邊,傳進他的心裏。
睫毛一顫,周圍舞動的晶體受到驚嚇突得震盪,圍在周圍的晶體立馬四散開來,空洞的軀體這時彷彿注入了靈魂,整個人一下子都活了過來。
意識就在這一刻被喚醒。
朝朝迷茫的從地上爬起來,看到身上穿着一身白衣,臉上的面具都消失不見,但他沒有慌,心裏告訴他,在這裏他很安全,沒人能傷害他。
意識還沒完全清醒,他不知道身在何處,也沒有思考這個想法。
腦子鈍鈍的,好像生了鏽。
“小王子,他有一頭濃黑如綢緞般順滑的長髮,耀眼如萬千星辰的眼眸,嬌嫩如玫瑰的紅脣,一身賽過白雪的肌膚……”
遠遠的,斷斷續續的聲音,蠱惑着、吸引着朝朝。
朝朝情不自禁朝聲源走。
隨着聲音不斷傳來,思維開始變得清晰。
時間在這裏沒有流動,一切都靜止,只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慢慢前行,在通往過去的路上。
他走得不快不慢,可有一種要走到地老天荒的錯覺。
無聲無息,萬物寂寥,在白茫茫的世界裏,孤獨總是會伴隨一個人。
所以,終點就是他前進的執着。
朝朝來到一扇門前,擡頭,靜靜聆聽從裏面傳來的聲音。
“國王慈愛,王后溫柔,國民寵愛,小王子在愛意中長大,慢慢成長爲勇敢、堅強、善良、正直的皇儲,幸福快樂的過完一生。”
朝朝很認真在聽,隨着小王子的喜而喜,小王子的憂而憂,時而蹙眉,時而展顏,時而憂慮,時而自豪,聽到皆大歡喜的結局,滿足的笑開懷。
整個白色世界都感受到了他的歡愉,晶體們嘩啦啦上下左右抖動。
全世界都在鼓舞。
門不會說話,但他能感知到它的心情,很奇怪,可他不排斥。
朝朝便也笑了,笑容小小的,並不大,帶點羞怯,但很溫暖的笑。
你也在爲小王子開心嗎?
帶着這樣的美夢,朝朝醒來了,怔怔的。
剛剛……是夢嗎?
小王子。
朝朝在心裏默默的念出來。
不知道爲什麼,心臟好像被注入一股力量,傳到全身,血液鼓動,心臟不斷跳動,一切都變得那麼讓人歡喜。
睜開眼,他正睡在卡爾懷裏,雙眼緊閉,靠在洞穴裏半坐抱着他,看了看周圍,沒發現庫裏。
朝朝乖巧不出聲,就保持原來的姿勢不動,等着卡爾自然醒。
天色已暗,洞穴內燒着柴火,朝朝身子暖烘烘的,催眠着他睡過去。
噼裏啪啦,火星跳動。
頭開始變得沉,一點點往下靠去。
他一動,立馬驚醒了卡爾,那雙不含睡意的紅眼睛刷一下和黑寶石對上,警惕一閃而過,很快就恢復了溫柔。
“你醒了?”
聲音有點啞,可能剛剛也只是閉目養神,並沒有睡過去,一點點風吹草動就驚醒。
朝朝猛地清醒過來。
“庫裏去打獵了,把白團子也帶去了。”
庫裏原話:“既然白團子是隊裏一員,總要承擔一部分責任吧,我去打獵,白團子去撿柴。”
白團子:“……”
卡爾覺得很公平,表示贊同。
兩票對一票,還有一個睡着的朝朝算棄權。
白團子只能含恨離開朝朝的身邊,成爲一個不足月就要打工養活自己順便養幼崽的幼寵。
白團子:狗生艱難。
庫裏就快快樂樂抄起白團子往外衝。
被抄着走的白團子一臉冷漠,全然沒有了世俗的慾望,就當一個撿柴工具狗。
這一刻,白團子就像一個隱忍的大家長,庫裏就是一個撒腿沒的二哈。
卡爾說完,朝朝乖乖點頭,垂下頭。
只是,這些天他都已經習慣了白團子和自己待在一起,突然分開了,有點不習慣,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剛升起的喜悅也消散了,心裏空落落的。
嘴脣微抿,可也沒說什麼。
畢竟這樣安排是對的,在這個小隊,庫裏能打,卡爾擅藥,只有他沒有任何用,什麼都不會,總有一天,他會慢慢被落下,慢慢遠離他們,直至不被他們需要,離開他們。
在他睡着後,也只有白團子可以替他分擔,不然就是白佔資源。
朝朝眼眸暗淡下來,全身微微躬着,團在卡爾的懷裏,似在找尋安全感,兩隻手蜷縮在一起,絞着,小小白白嫩嫩的手指被絞得泛紅。
卡爾有些無措,但那細微的顫抖告訴他需要做些什麼,他只能動作小心抱住朝朝朝着自己來的小小的身子。
雙手完全抱住的感覺有些奇妙。
懷裏是暖暖的,小小的,軟軟的,香香的,又是脆弱的,好像他一個用力就會把他捏碎,卡爾就越發小心起來,不能太緊,會弄傷他,不能太鬆,好像在說,他會哼哼唧唧撒嬌鑽進他懷抱讓他抱的更緊。
從沒哄過別人的卡爾,就這樣,不過幾秒,後背就出了汗,把衣服弄溼。
這樣易碎又軟綿的生物,總讓他覺得一不小心就會死掉,他動作不免磕磕絆絆,生疏不已。
他是知道的,朝朝只有三歲,他年紀都是朝朝的一倍。
不說他見過的同族的三歲小孩都是皮的要死,卡爾是很難對搗蛋的小孩有什麼愛護之情,可朝朝不同,朝朝完全不像他遇到過的任何一個小孩子。
就現在接觸以來,朝朝總是避開所有人的視線,低垂着頭,安安靜靜,乖乖巧巧,不管是誰,只他一人待在原地,他就那麼瞧着別人,不爭不搶,不哭不鬧,永遠是一個好孩子。
明明,那雙眼睛,在告訴每一個路過的人,說,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怎麼會有人忍心丟下他不管呢?
“是害怕嗎?”
卡爾努力把聲音放柔和,手輕輕拍着朝朝的後背。
“別害怕,他們很快就會回來。”
他們相處的時間也就見了那麼一面,剛醒來也沒見到熟悉的人,不怪朝朝會不安。
“乖崽?”
感受着後背那輕柔的力道,朝朝擡起頭。
卡爾溫柔的說,“我可以這樣叫你嗎?我聽庫裏說,他是這麼叫你的,我也可以嗎?”
又是這種感覺,暖暖的,朝朝眼睛漸漸亮起來,手指抓住庫裏的衣服,抓出褶皺,輕輕點頭。
叫小名,代表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