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駱鈴兒如釋重負地應和,貼身丫頭這纔敢進殿給她加上外衣。
除了勵勤閣,天色已近傍晚,眼看到了晚膳時間,慄夏還要趕回去更衣。
聽雪邊走邊問:“主兒,奴婢真怕您直接把人帶走呢,看來是多慮了。”
慄夏嘆道:“我是有意拔刀相助,可想到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把柳如煙氣得太狠,她以後的日子更不好過。”
聽雪點頭,“是這個理兒,可您和柳主兒……”
“樹欲靜而風不止,”慄夏望着黑沉沉的天空,“這樣的人,你退一步,她便會進一步,躲不掉的。”
聽雪沉默半晌,“主兒,您今天好像不大一樣了呢。”
晚膳時分,趙澤如約而至。
衆女眷也一改早上的莊重,着裝打扮隨興嫵媚。姜氏穿了身橘色灑金底子,繡如意纏枝紋的短襖,襯得臉色好上些許,印象中姜氏和趙澤育有一子,看現在狀態,貌似孩子尚未出世。
“姚夫人到。”
外面僕從傳信。
屋簾一掀,姚映雪邁步進來,雖穿淡青色長衫,櫻花粉色的兔毛護手顯得格外溫暖可愛。
“向侯爺、夫人請罪,我來遲了。”姚映雪的笑容溫婉,暖化人心。
“難得見你這般穿戴,改天挑幾匹暖色料子,多做兩身。”姜氏微笑。
“今兒怎麼遲了?”趙澤漱完口,問得隨意。
“兩日後父皇壽誕,奴婢想着挑選賀禮,忘了時辰。”姚映雪道,
“知道你孝順。”趙澤夾了一塊醉香鴨給她。
“謝侯爺。”
“侯爺,奴婢也好花了許多心思選賀禮呢。”柳如煙看着兩人你儂我儂十分不爽,刻意打斷。
“做得好,同賞!”趙澤似乎心情不錯,再次親手送菜。
“侯爺,今兒是您和黎夏大喜之日,咱們舉杯相賀。”
姜氏終於提到坐在一角的慄夏,衆人將目光投來,慄夏不得不舉杯道:“謝侯爺,謝夫人和各位姐妹。”
到現在爲止,慄夏對每個人的性格也略有所知。
姜氏作爲正室,家世血脈很難作假,加上身體羸弱,細作這種職業不適合她。
姚映雪溫婉隨和、爲人清冷,柳如煙性格張揚跋扈、爲人高調,駱鈴兒軟糯可愛、爲人膽小……可這些都是表象,敢於潛入趙澤府邸,必定不是簡單細作,演好戲是基本功,而且屋子裏還有許多僕從……
慄夏依然腦子空空,盲目亂猜不是辦法,解鈴還須繫鈴人,她抿了一口果子酒,目光再次投向趙澤。
“卿卿,孤給你滿上。”與之視線相接,趙澤兩頰緋紅,居然探過身來。
“王爺醉了。”姜氏掩口而笑,對着慄夏道:“今兒是你的好日子,快扶王爺回去。”
“荷香小築也忒遠了些,大越天兒的,侯爺可別着了風,我那兒近,不如……”柳如煙悠悠說道。
“黎夏,不如帶侯爺去欣悅閣,那邊地龍暖些,離着也近。”姚映雪插言,被柳如煙狠狠颳了兩眼。
“還是映雪想得周到,給侯爺穿厚點,雪天路滑,小心伺候着。”姜氏殷勤叮囑,眼瞅着一行人走出院門。
紅燭搖曳,光影晃動。
慄夏端着趙澤的寢衣立在門前,手心裏全是汗。
“卿卿,莫非羞得不敢進來?”簾後忽傳出趙澤帶着醉意的調侃,像道催命符。
慄夏極力回憶崗位培訓時的有用知識,希望能臨時抓到救命稻草。
“刷拉”一聲,門簾掀開。
趙澤身體前傾,微笑道:“再不來,孤可等急了。”
“方纔看王爺似在小憩,不忍打擾。”慄夏垂頭。
“哦?”趙澤明擺着不信,單手一牽,慄夏重心不穩,轉瞬落入他的懷中。
“啊!”慄夏心裏撲騰得厲害,但和害羞一點兒關係沒有,腦海中全是原主慘死的畫面,下意識掙扎,卻被他裹挾着帶入臥房。
慄夏穩住,已經到了牀邊。
“過來。”趙澤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大紅牀蓆。
“侯爺……”
“怕什麼,孤又不會吃了你。”趙澤擡手一抓,慄夏直接被他按在牀/上。
屋子裏陡然安靜。
“這冷性子也不知道改改。”半晌後,趙澤主動開口,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語氣。
慄夏明白,再沒有合適的理由,他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這樣’是什麼樣?”洞房花燭夜被“質問”,趙澤不由產生一絲絲興趣。
“這個時機,這個……方式。”
“孤還想問你,今兒忙忙叨叨整天,欲言又止的,原來是自己找法子呢?”趙澤露出恍然的表情。
“他果然全知道。”慄夏心頭咯噔一聲。
“打聽出什麼了?”趙澤雙臂向後一撐,饒有興趣地看着她。
“尚無定論,”慄夏擡眼望着他,小鹿般的眸子沉浸在燭影中,純真而魅惑,“但是想斗膽請教侯爺一個問題。”
“講。”
“那細作到底取了侯爺何物,讓您如此在意?”慄夏問道。
趙澤眸子暗了暗,表情出現細微變化,慄夏暗自鬆了口氣,“押中了。”
“孤便知道你有話說,”他勾起脣角,
“侯爺的意思,”慄夏小心翼翼地回答,“您今晚是給奴婢說話的機會?”
“孤想要你,怎會等到今天?”他挑眉,“當前緊要之事,在父皇萬壽前找出細作,拿到手書,事情做好,你的福份兒還在後頭。”
“什麼手書?”慄夏進一步問,
“你只管辦事。”趙澤定睛而望,
“哦……”慄夏也沒奢望他會給出更多線索。
“得了,睡吧。”趙澤仰面躺下,拽過被子蓋在身上,順勢吹滅牀頭燭火。
“您不是說……”
“孤這會兒出去,明天你的臉面何存?”他喃喃,
“我謝謝你想這麼周道!”慄夏腹誹,很不情願地躺下,並且儘量遠離他。
“夏兒。”黑暗中,極近的聲音讓慄夏打了個哆嗦,“你肯開口求助是好的,孤送你謝人情,不過下次,可不要試探孤的耐心……”
黑夜漫長的,慄夏輾轉反側,身邊的趙澤卻早已酣然入夢。
翌日清晨,慄夏睜開眼睛,旁側空空如也,她鬆了口氣,“大”字型癱在牀/上。
“主兒醒啦?”
聽雪端着大紅色臉盆,臂上搭着面巾,滿面春風。
“侯爺什麼時候走的?”慄夏懶洋洋發問。
“有半個時辰了,還特意囑咐不要叫醒您呢。”聽雪笑道,“瞧,侯爺多寵您啊。”
慄夏:“……嗯。”
“夫人剛派人來說您昨晚辛苦,免了今兒的請安,奴婢做了兩樣點心,熬了雞絲粥,您先墊墊,一會兒夫人們就要到了。”聽雪邊說,邊服侍她起牀洗漱。
“到這兒來麼?”慄夏奇道。
“侯爺沒跟您提?”聽雪擡頭,“哦,八成昨夜太……給忘了。”
“說什麼呢。”慄夏瞪她。
聽雪佯裝沒看到,故意拖長聲音,“侯爺說,這回的賀禮有不少寶貝,讓大家一起來賞鑑賞鑑。”
聽雪廚藝很是了得,慄夏喫得津津有味,邊喝粥邊聽她“聒噪”。
“本該夫人過目入庫的,居然都搬來咱這兒了,您說侯爺疼不疼您?”主子入了府還得寵,聽雪心情十分舒暢。
“原來他說的‘送人情’是這個意思。”慄夏暗想,“再次召集衆人,八成是在給她安排機會。”
“禮單在哪兒,拿來看看。”慄夏喫飽飯,精神頭也好了不少。
飯碧,休整片刻的工夫,外面便有人傳訊說夫人到了。
慄夏帶着聽雪出門迎接。
姜氏一行已過了池塘,算上丫頭僕婦也得有七八個人。
“奴婢迎遲了。”慄夏躬身道。
一雙白滑細嫩的手托住小臂,慄夏擡頭,竟是姜氏親自上前。
“夫人……”
“你辛苦了,”姜氏微笑,“吾本意讓你今天休息,侯爺卻道衆姐妹湊趣兒也挺好的,這不都來你這兒叨擾了。”
“夫人哪兒的話,奴婢高興還來不及呢,外頭冷,快進屋。”
姜氏看着新婦模樣水靈俊俏,說話也像樣,並不像僕從們說的冷若冰霜、清高孤傲,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
一室如春,佈置陳設讓人眼前一亮。
荷香小築是二層小樓,慄夏的臥房在二樓,空間不大,陳設也不奢華。
此時屋中烘着暖爐,瀰漫着醉人的桂花香氣,一方竹案放置中央,擺着各式茶點瓜果,四周圍了一圈太師椅,將個小屋子堆得滿當有趣。
“喲,吾說這裏委屈了妹妹,果然民間自有民間的法子。”柳如煙人沒進屋,聲音率先飄了進來,字裏行間不失鄙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