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芥晚上做夢了,好壞參半。

    夢見汝鳴拿一堆青蟲把他壓在地上,威脅他交出日記本,但轉眼青蟲又被飛來的紙鶴叼走了,使壞的人還衝他笑。

    在開了暖氣的寢室裏,配合着過於逼真的夢境,給他捂出了一身汗,感冒反而全好了。

    被嚇醒的時候纔剛到五點,他去衝了個熱水澡,喫得飽飽的,神清氣爽地去了教室。

    去得太早,教室沒幾個人,知道和汝鳴一個班後,他下意識地去找對方的身影,沒看到人才熟門熟路地走到位子上坐下。

    板凳沒坐熱,就發現桌面和抽屜裏的東西都不是他的。

    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有人站在旁邊不輕不重地踹了一腳凳子,“起開,你不坐這兒了。”

    荊芥賴在凳子上不走,轉身看向那人,“凌嬌嬌,太過分了啊,我幾天沒來,你真把我桌子扔出去了?”

    “你發燒燒傻了吧。”凌嬌嬌把短髮別在耳朵後面,拽着他衛衣的帽子往旁邊趕,“班長沒告訴你換座位了?”

    個子小,勁還挺大,這姑娘脾氣忒暴。

    荊芥順勢站起來,理了理皺巴巴的帽子,把手揣進兜裏,四處望了望,“沒啊,那我坐哪?”

    凌嬌嬌仰臉朝他燦爛一笑,眯着眼不說話。

    只看那笑,和夢裏小時候的汝鳴一樣乖,就是太甜了一些,荊芥不由地恍惚了一下,想着再收斂些便像了,話不多,但開口叫自己的時總特別熨帖。

    走了會兒神,他抿嘴用舌頭舔了下乾燥的嘴脣,正迷瞪着,一道女聲響起。

    “我管你坐哪?”而凌嬌嬌的笑明顯是爆發的前兆,她把東西放好,拿着水杯扭頭去倒水,“要不要再給你送回座位上?”

    要命,第二次了。

    荊芥考慮是不是要請假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了,不然不能睜眼閉眼都是那小混蛋。

    白捱了頓呲,他也不惱,走上講臺看了眼座位表——還沒更新,他準備再抓一個人問的時候,人高馬大的一隻從門口走進來。

    “你病好了啊?”範林越把外套披在身上,裏面只有一件薄薄的打底衫,不怕冷似的敞着懷,他一把勾住荊芥的脖子往後帶,“身體素質太差,不如每天早上和我一起去晨跑。”

    “那我寧願多睡會兒,再說高中我也只病過這一回。”荊芥跟着他往後走,指了指最後一排的位子,“不是吧,老萬又把我塞在這裏。”

    萬家安排座位,習慣把一些愛躲着玩的拎到前排去做,然後把省心的弄到後面。

    上學期嘗試了一次自選位子,估計老萬覺得彆扭,又給換了回來。

    “老萬說你長得和柱子一樣杵在前面,妨礙其他同學看黑板了。”

    荊芥嗤了一聲,“那說的是你吧,有我這麼帥的柱子嗎?”

    一說到這,範林越來了勁,隨手將書包扔桌上,“新來的同學,比你帥,比你高,看你以後騷不騷包。”

    新來的同學?

    前幾天荊芥都見全了,而對方說的這個,他用腳趾頭猜都能知道是誰,反駁道:“你見過了?那你眼神有問題,我們明明一樣高,說不定我還高一釐米。”

    “沒見過啊,昨天來了一趟,我沒碰上,孩子他媽說的。”

    “他看二班誰都有母愛濾鏡,最不靠譜。”

    範林越一向說不過他,又覺得有道理,乾脆放棄掙扎,“那你自己看吧,新同學坐你前面。”

    荊芥手沒兜住,正往抽屜塞的書包裏的書掉了一地,人都沒見着先心虛上了,畢竟撿來的日記本還趟他書架上呢。

    越心虛嗓門越大,話不經腦子,“誰讓他坐我前面的?”

    班上安靜了一瞬,像是專門停下來等着看戲。

    一般這種情況是老萬或者田主任來了,多半沒好事。

    荊芥擡頭看了看,沒人,又轉過頭去,就看見被討論的當事人不知什麼時候從後門進了教室。

    這一次他們離得比在寢室見面還要近,荊芥只要往後一點便能碰到他的衣襬。

    他還是那麼怕冷,整個人裹在深色的機能風搖粒絨外套裏,白色的針織圍巾擋住下半張臉,露出溼漉漉的眼睛,挺翹的鼻樑上架着一副細黑框眼鏡。

    荊芥瞬間啞了火,腦子裏又想了很多,比如兩人沒見的這幾年,對方是什麼時候戴上了眼鏡,比如剛纔的話,對方聽到了多少。

    本來不會有那麼多人注意門口有誰進來,結果荊芥這麼一嚷,大家都看向這邊。

    汝鳴揣在口袋裏的手緊了緊,他開始後悔早上怕麻煩直接帶着眼鏡來,以至於班裏每個人的神情都看得無比清晰。

    其實他沒聽到兩人在聊什麼,但最後一句卻聽得清楚。

    停頓了幾秒走了過去,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幾本書,輕放在荊芥桌上,對對方的話沒什麼太大反應,正經回答道:“班主任。”

    等汝鳴做在座位坐下,荊芥才反應過來被人抓包了,結巴地哦了兩聲,又欲蓋彌彰地擺弄了一下桌上的書。

    率先打破尷尬氣氛的是看不懂氣氛的範林越,粗神經的他噗嗤一聲笑出來,問荊芥是不是缺心眼。

    也多虧了他,大家笑了笑就沒再注意這邊,補作業的補作業,看書的看書。

    見荊芥懶得理自己,範林越拼命爲自己剛纔的話找補,簡直像個常年被惡勢力打壓的小可憐觸底反彈,“欸,我說的對不對,你不要不說話,我知道你在聽。”

    說完,他還欠欠兒的伸着腿跨過過道,踩在荊芥板凳的橫樑上晃了晃。

    “什麼對不對,我也聽一下?”

    話一出,範林越渾身賤勁兒都收了回去,鵪鶉似的乖乖拿起書,哪怕那書拿倒了。

    老萬挎着包站在他身後,按了按他的肩膀,幫他把書正回去,笑得一臉和善,“挺有精神啊,來這麼早也不說看看書。”

    周圍低低傳來笑聲,荊芥躲在書後對着口型笑罵了他一句傻逼。

    老萬心情不差,沒再訓人,走到汝鳴邊上關心了幾句,又壓低聲音,不帶責備語氣地和他說讓他有空把頭髮剪短些,擋眼睛了。

    也不管他應不應,老萬就帶着笑走上了講臺坐下,監督起還沒開始的早自習。

    等早自習的上課鈴敲響,班上的人也來齊了。

    老萬拍了拍手,等教室安靜下來後,說:“大家停一下,佔用大家幾分鐘,今天人都來齊了,說些事,都聽一聽。”

    說是幾分鐘,但其實遠遠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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