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sr:他說不用。

    嬌嬌不嬌:他說不用。

    招募晨跑隊友:他說不用。

    一定早睡:他說不用。

    孩子他媽:他說不用。

    田鼠滅殺大隊:他說不用。

    吉祥物:他說不用。

    ……

    荊芥瞬間放下二郎腿坐正,一口水嗆着喉嚨管,肺葉子都要咳出來了。

    總有一天他要在執勤的時候收了邱灝的手機。

    緩過來後,他拎起背後墊着的靠枕,轉身砸向躺在牀上的許知睿,“叛徒,胳膊肘往外拐。”

    許知睿笑着給他扔了回去,“不存在的,一家人。”

    在汝鳴面前丟人都快丟成習慣了,荊芥麻木地把手機扔到牀上,接着從書架縫裏拿出藏得隱蔽的日記本,又拿出一支筆裝模作樣地捏着。

    他隨便翻開了一頁打發時間,順便揪揪汝鳴藏起來的小辮子。

    “天氣陰轉大雨。”

    “差點遲到,沒喫早飯,習慣了可以忍忍。”

    “他給了我蜂蜜麪包,有點開心,是姨姨做的,我沒喫過媽媽做的東西,有點羨慕。”

    “他帶我打遊戲了,他真好。”

    在看過的幾篇日記裏,“他真好”三個字出現的頻率太高,荊芥不禁有點想笑。

    汝鳴小時候是這麼看自己的嗎,可又從來不說。

    荊芥不經意地用手指撫過日記本上,在“他”字前面畫着的那片鋸齒邊的葉子。

    日記裏沒有出現任何一個人名,而他讀來卻毫無障礙,十分熟稔。

    算了算日期,這篇是他們在上小學的事了。

    蜂蜜麪包是他媽心血來潮做的,算不上成功。

    他從小喫慣了好東西,渾身臭毛病,挑食得很,又嫌麪包不夠軟又嫌太甜,伸手就想往垃圾桶裏扔,被他媽拎着耳朵教育了一頓,說他浪費糧食。

    麪包做了很多沒處去,家裏每個人都被迫打包了一份當作早餐。

    他被目送着進了教室,一直沒機會扔,這會兒偷偷摸摸跑出教室去把麪包毀屍滅跡。

    兩人班級挨着,他出來的時候剛好碰到了來上學的汝鳴,對方跑得急,撞在他身上。

    本來疼得應該是手臂,汝鳴卻捂着肚子附近,他沒太多想,倒是覺得口袋裏的東西有了去向。

    當時他和汝鳴因爲那條萬惡之源的青蟲,關係不算太好,也沒有太僵。

    一半爲了解決麻煩,一半爲了炫耀顯擺,他把那塊麪包塞給了對方,換了一個叫自己老大的跟班。

    這塊麪包成了兩人自幼兒園後又玩到一起的關鍵。

    準確來說,是他心血來潮又開始帶着汝鳴玩,他玩伴很多,對方只是其中不太重要的一個,除了兩人母親關係還行,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但他也沒意識到,這個不重要的小跟班,卻是唯一一個被他主動帶回家的。

    那天放學,汝鳴家的司機來遲了。

    大雨傾盆,隔遠了甚至聽不見說話聲。

    汝鳴舉着一把小花傘可憐兮兮的站在校門邊上,不哭也不鬧。

    荊芥看了幾眼,踩着積水跑了過去,壞心眼地轉了轉傘,甩了汝鳴一臉水,插着腰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汝鳴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水珠,也不惱,吸了吸被風雨刮紅的小鼻子,眼睛溼漉漉地看着荊芥,小鹿似的,糯糯地叫了一聲老大。

    這一聲叫得荊芥飄飄然,嘴巴卻比死鴨子還硬,一邊嫌棄着,一邊扯起自己的袖子,找不着輕重地搓亂汝鳴還滴着水的發尖,“笨不笨啊,去門衛室啊。”

    他從口袋裏拿出被體溫捂得有些化的巧克力,腦袋偏了偏,把傘夾在肩膀和臉側,剝開後塞進對方嘴裏,“走,跟我回家打遊戲去。”

    說完也不管對方同不同意,拽着手往自家車裏帶。

    汝鳴微仰着腦袋看着荊芥比他高上一截的背影,那隻抓着他的手比自己的大不了多少,卻格外暖和。

    兩傘之間匯聚的水全滴在了對方衣袖上,而他的手被好好的藏在傘底。

    巧克力在嘴裏化開,帶着醇香的甜味漫過喉嚨,彷彿可以讓說出來的話都甜上幾分。

    他張了張嘴,在快要走到車邊的時候,才把話說出口,“老大,你真好。”

    雨聲太大,荊芥沒聽清,卻在回頭看向對方時,眼前一亮——

    他又見到了他藏在碗底的那顆糖。

    看了眼時間,已經不早了,荊芥把日記本合上,放回了書架。

    聽到寢室門被推開,他剛轉身就接住了一個朝自己飛來的東西,攤開手心一看,是一顆巧克力。

    查完寢回來的許知睿手裏抱着一堆左鄰右舍分的零食,準備往荊芥桌上放了一半,卻被阻止了。

    荊芥拋了拋手裏的巧克力,明澈的眼裏盛滿了笑意,“這個就夠了。”

    昨天明明還是大晴天,今天忽的成了烏雲蓋頂。

    厚重的灰黑色雲層把天空壓得很低,讓人喘不過氣來。

    清晨的光透不過雲層,四周的景象都顯得灰敗,倒是很像日記裏記着的那一天。

    荊芥椅坐在大理石的花壇邊上,掃帚靠在旁邊,而他支着長腿,雙手交握搭在腿上,擡頭望着潮溼的棉花似的雲層發呆。

    其實學校衛生做得不錯,清潔區的打掃不會太忙碌,這只是高一高二的任務,每個班管理的區域劃分開後,每個人一個學期總要來觀光幾回。

    荊芥身後是學校的環山畫廊,他來得早,一幅幅畫看過來繞了一圈,一起值日的汝鳴還沒有來。

    二班的清潔區有點偏僻,對方多半是沒找到位置。

    照理來說,他早上應該等汝鳴一起來的,但昨晚羣裏那句“哭着讓我幫忙”屬實尷尬,所以他出門時,壓根沒考慮過同行的可能性。

    他現在有些後悔了。

    這小孩真笨,不會問路嗎?

    正當他閒得背起物理公式時,不遠處一片李子樹後邊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還咕嚕咕嚕地滾了一圈。

    荊芥夠着腦袋望了望,卻被密集的枝椏擋得一乾二淨,只能模糊看到幾個人影。

    那個方向往前走一段就是垃圾站,這個點除了來倒垃圾的學生,幾乎看不到什麼人。

    沒過多久,又傳來巴掌聲和低低的哭聲,聲音很細,是女聲。

    尚陽高中的家屬區後門也在那個方向,學校正門管得嚴,除了學生和教職工,來訪的人要登記才能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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