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操了,不講武德。

    荊芥在心裏暗罵,雖然衣服穿得厚卸掉了些力氣,但還是疼得他眉頭擰得能夾死蒼蠅。

    其實他打架菜得厲害,只能出其不意地來兩招,畢竟被爺爺逼着晨練,被他爸強行教學,被他哥拿來陪練,總是要有點效果的。

    爲了搶汝鳴第一名,對方贏什麼,他學什麼,兩人還真沒打過架。

    所以他的格鬥防身幾乎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練着,本就敷衍,高中後更是直接撂挑子不練了。

    如今一被圍住,弱勢立顯。

    動手的男生揪住了荊芥衣領,破口大罵,“你他媽的,裝逼很得意啊!怎麼現在這個慫樣了?”

    荊芥猛地咳了幾下,偏着腦袋瞥着對方,表情輕鬆得不像受困囹圄的人,“還好,沒你得意,三個男的被教唆着欺負個小姑娘來顯威風,夠不要臉的。”

    聞言,男生的臉氣成了豬肝色,咒罵道:“廢物一個也敢教訓別人!今天老子替你爸媽教育教育你!”

    眼見着拳頭朝臉揮過來,荊芥閉眼忍着,費勁掙出一條腿,擡起膝蓋朝對方下三路踢去。

    而他遲遲沒等來疼痛感,倒是對方叫得和殺豬一樣。

    我還沒踢到呢。

    荊芥好奇地睜開眼,同時手腳的束縛也消失不見,換了另一隻手搭上自己的肩膀,余光中他還能看見一段熟悉的白色針織圍巾。

    本來揪住荊芥領子的男生被一拳打翻在地上,側臉肉眼可見地腫了起來。

    黃白二毛不比他強多少,一個捂着手,一個捂着肚子,扭在地上痛苦呻-吟。

    氣勢囂張的女生早跑了,只能遠遠看見一個背影。

    荊芥偏過臉去,看見了料想中的人。

    再次相遇後,他第三次估量着與旁邊的人的距離,也是距離最近的一次。

    他無法不去用目光描摹汝鳴的眉眼,從日記裏記起的往事讓他多看一眼,便覺得又重新認識了對方一次,特新鮮。

    但他並沒有察覺自己這一下意識的舉動,反而滿腦子被另一個想法佔據——

    完蛋了,汝鳴真的比他高一點。

    地上的三個人掙扎着爬起來,相互攙扶着站穩,臉上的神色羞憤不甘,惡狠狠地瞪着兩人。

    荊芥被汝鳴拉倒身後,他的手被握住,彷彿能感受到對方急促起伏的呼吸,以及變快的心跳脈搏。

    這樣的場景,竟然讓他有些熟悉。

    一路跑來,汝鳴的圍巾變得鬆鬆垮垮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散開,眼下卻顧不上整理。

    對峙着的三人組突然發難,一擁而上,把汝鳴圍住。

    荊芥剛想上去幫忙,動作牽扯到之前腹部被揍過的地方,疼得他彎起了腰。

    等喘勻一口氣後,再次擡頭時,他像被北風吹成了冰雕一樣楞在原地——那三人組怎麼又被撂倒在地了?紙糊的嗎?

    黃白二毛臉上沒明顯傷痕,要不是躺地上叫得太慘,荊芥都懷疑他們是演的。

    倒是疑似老大的那位鼻青臉腫的,被汝鳴一拳揍在了腹部,右手手臂無力地垂着,模樣比他挨一拳時慘多了,只怕等會兒要被擡着走了。

    當荊芥以爲事情塵埃落定的時候,汝鳴不依不饒地揪住混混頭子的衣領,把人從地上半提了起來,舉高拳頭正要往下落。

    荊芥這個角度看不叫汝鳴的表情,對方一聲不吭只管揍人的樣子讓他隱約記起熟悉感的來源。

    自從汝鳴跟在屁股後面叫他老大後,平時一起玩的人有模有樣地跟着學。

    其實對他來說,稱呼是什麼都無所謂,只是在家裏當慣了老幺,屁大點年紀的他還是暗爽了一把。

    拉幫結派是人的劣根性,而散播流言便是爲了讓集成的小團體高人一等。

    荊芥翹了幾天尾巴,就被新的小團體打擊報復了。

    對方是高年級的一幫人,小學裏的身高差是最明顯的,一個個三大五粗地堵在那兒,光-氣勢便把幾個小朋友嚇得夠嗆。

    荊芥站在最前面,一點都不怵地直視着對方,對那些調侃他的話也不生氣。

    他哥說了,只有弱者才喜歡語言暴力。

    打起來估計夠嗆,還嘴的結果還是打起來,他心不在焉地盤算着用哪種方法報復回去。

    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平時悶聲不吭地汝鳴扒拉開他直接衝了上去,把對方帶頭罵得最兇的人撞翻在地,騎在那人身上擡手就揍,一拳拳不帶停的。

    旁邊的人都看傻了,葫蘆娃救爺爺似的上去拉架,全捱了一頓揍,癟着嘴哭嚎得像受害者一樣。

    至於最後怎麼結束的,荊芥記不清了,只記得後來汝鳴的爸爸被叫來了學校。

    那是他記事以來第一次見到裴成江,是個俊雅倜儻的紳士,汝鳴那雙瑞鳳眼和對方如出一轍。

    除了外貌之外,他印象深刻的是汝鳴對裴成江的態度。

    汝鳴的臉上出現了軟軟的笑以外的表情,他從來沒見過,當時不會形容,但他看出汝鳴非常怕裴成江。

    現在想起來,荊芥覺得,與其說是怕,更像是恐懼,不是一個孩子該對父親有的正常情緒。

    記憶與現實重合,再打要出事。

    在汝鳴拳頭落下去之前,荊芥衝過去拉住了對方的手臂,“可以了。”

    而對方置若罔聞,他險些拉不住,皺着眉加大了手上的力道,聲音也大了幾分,“住手,我說可以了。”

    他明顯感受到抓着的手臂頓了頓,漸漸放鬆了下來。

    但揪住衣領的手還沒放,汝鳴懵懂地側臉看向荊芥,活脫脫一個不知道哪裏錯了,還捱了罵的孩子。

    荊芥原本以爲,看見汝鳴臉上除了冷冰冰的樣子之外的表情會有成就感,沒想到心裏會這麼堵。

    想不明白他瘋什麼,能比自己還生氣,荊芥無可奈地放軟了語氣,“小雛,聽話,沒事了。”

    ——印象中,這是他的小名兒,他媽媽汝雪這麼叫過,也這樣安撫過他。

    汝鳴哽咽了一下,喉結微動,垂着腦袋點了點頭,把所有的表情都藏了起來。

    荊芥鬆了口氣,眼前汝鳴這副模樣倒和小時候有點像了,一下兒時的習慣無比自然地展露出來——他非常順手地幫對方把圍巾繫好。

    又在準備拿手機時,摸到了昨晚隨手裝進口袋裏巧克力,他拿出來塞到對方手裏,同時撥出了電話。

    汝鳴捧着巧克力愣了好久,直到荊芥電話都快打完了,才小心翼翼地剝開包裝喫進嘴裏,用舌頭將巧克力頂在上顎,等它慢慢化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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