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要叫家長,荊芥抱着必死的決心等着荊菁來調侃他幾句,卻沒想到來的人是他爸。

    不管誰來學校,他心裏都打鼓,除了他爸——他爸看着不苟言笑,其實是家裏最不愛訓人的,今天真是撞大運了。

    而學校確實沒聯繫汝鳴的監護人,畢竟從頭到尾,發現阻止上報的人全是荊芥,一起叫來只是爲了多一個人確認情況。

    萬家把幾人帶到旁邊坐下,和荊天澤詳細說了早上的情況,表揚了荊芥幾句後,提起了讓學生注意自身安全的問題。

    全程平鋪直述,很快就結束了,他起身把人送到辦公室門口。

    離開了辦公室,荊芥活躍起來,“爸,你怎麼有空來?”

    “聽你幾個叔叔說了你的英雄事蹟,隊裏剛好閒着,來看看你。”荊天澤擡起大手着揉了揉他的腦袋,“打贏沒?”

    保衛科裏有幾個是荊天澤因傷退役的戰友,和他一直有聯繫。

    忙得不着家的時候,他偶爾能從他們那兒聽說兒子在校的近況。

    荊芥摸了摸鼻子,表情訕訕,“算是吧。”

    “當時他們幾個說我就猜到了,你那幾下還差點火候。”荊天澤低笑了聲,又看向和兒子同班的人。

    軍人訓練過的記憶力讓他只稍一眼便認了出來,和荊菁一樣,有些意外兩人再次成了同學。

    汝鳴跟着聽完全程,跟着出了辦公室,直接走不合禮,見荊天澤看過來,他禮貌地叫了聲叔叔。

    荊天澤衝他點點頭,“好久不見了,都長這麼大了,父母還好嗎?”

    這一次,汝鳴沒有立即接話,自然垂下的左手虛握着,大拇指輕輕摩挲着拇指指節,走了會兒神。

    “嗯,都好。”清醒後,他擔心剛纔的沉默太失禮,見對方神色無異才安心。

    招呼也打了,在這裏顯得多餘,他又說:“那我先回去上課了,叔叔再見。”

    直到汝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荊芥突然想到了什麼,和荊天澤說了句等等,轉身跑到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忙不迭地開門進去。

    在幾人轉移到旁邊之前,汝鳴就把老萬的桌子收拾好了——競賽題被放回了原位,兩支筆蓋好筆蓋放回筆筒裏,寫着解題步驟的紙一左一右攤在桌上。

    荊芥略爲自信地拿起那紙張看了看,怔住了,氣急敗壞地把自己的那張揉成團,隨手扔在了桌上,又把對方那張好好放回原位。

    果然不能放鬆警惕。

    在老萬探究地目光中,荊芥心有不甘卻昂首挺胸地出了辦公室。

    某人之前心態平和地說自己“過於計較”、“太着急了”之類的話像被狗吃了一樣。

    荊芥的心情都寫在臉上,荊天澤不知道誰踩他尾巴了,好笑地看着他,不過不打算問,讓他自己消化,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陪自己走一路。

    辦公室裏,田舒聯繫上了餘櫻的奶奶,鋪墊了好久,委婉的道清事情原由。

    照顧老人家腿腳不便,餘櫻的班主任會在明天去家訪,讓對方不要擔心,學校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

    田舒看着眼前傷痕累累的小姑娘嘆了口氣,自己也有女兒,想着便心疼。

    考慮到她需要時間調整心態,學習當然比不上健康重要,他給她批了三天假,讓她回家休息休息,陪陪老人家。

    餘櫻鞠躬向幾個老師道了謝,快步走到辦公室外,發現最想道謝的人已經走了,心裏落空了幾分。

    原地躑躅片刻,口袋裏震動地手機把她拉了回來,她走到過道的窗邊,接起電話,柔聲道:“奶奶,還有什麼事嗎?我一會兒就回去了。”

    “囡囡啊,剛纔老師說的話讓我心裏不安生啊,要不咱們換個離家近點的學校吧。”

    抓緊窗沿,餘櫻安慰着聲音還有些抖的老人,“沒事的,事情過去了,這個學校獎學金豐厚,咱們能輕鬆點。”

    “可是……”

    “真的沒事。”餘櫻仰望着烏雲散開地地方傾斜而出的一束天光,輕快地笑了笑,“學校裏也有很好的人,我遇上了。”

    白樺樹光禿禿地立在道路兩側,白色的樹幹帶着斑駁,成片成林時十分寫意,隔絕了朗朗書聲的教學樓,彷彿誤入深林祕境一般。

    荊芥陪着荊天澤往停車場走,在幽雅恬靜的林間,交談聲格外清晰。

    多是他在說,他爸在聽,一路嘴沒停過。

    猶豫了一路,荊芥眼珠滴溜轉了一圈,傻呵呵地笑了兩聲,“爸,你看什麼時候有空,再操練操練我吧,或者讓我哥陪我練也行。”

    以前哭着賴着也要躲開訓練的人,說出這話實在稀奇,荊天澤挑眉看了他一眼,“今天太陽打哪邊起了?”

    荊芥特別狗腿地撤後一步,給他爸垂了垂肩膀,大義凜然地說:“保家衛國,人人有責,強身健體,報效——”

    “打住。”荊天澤擡手向後,準確無誤地彈了一下他的腦門兒,打斷了他一串串的詞,挑明說,“今天早上的三個人是那小孩擺平的吧,你這毛病還持續得挺久。”

    “這怎麼是毛病呢。”荊芥撇了撇嘴,也不演父慈子孝了,追了一步和荊天澤並行,“確立目標纔有動力不是嗎,你兒子又俊又上進你就偷着樂吧。”

    荊天澤是知道兒子的口才的,不欲爭辯,應了下來。

    想了想今天的日期,他說:“下次放假回幹休所吧。”

    荊芥差點沒跳八丈遠,咋呼着開口,“我不回!誰想大週末天還沒亮就起牀啊,見了我這德性,爺爺腿都要給我打斷。”

    又自戀又自知,這是什麼活寶。

    荊天澤朗笑着拿手掌蓋住荊芥後腦勺拍了他一下,“你這樣還練什麼,光想着偷懶,哪來的時間。”

    道理我懂,但我不聽。

    荊芥還琢磨着操練起來的可能性,便聽到荊天澤繼續說——

    “你爺爺生日要到了,而且你有段時間沒回那邊了,他老人家怪想你的。”荊天澤走到車邊解了車鎖,“少賴在你姐那裏,她都煩死你了。”

    “拉倒吧。”荊芥出聲反駁,“她那處房子一年365天得空366天,我廢物利用了。”

    “少貧,到時候我讓老李來接你,你別忘了。”荊天澤坐進車裏,“回去上課吧,別到處跑。”

    在荊芥轉身離開時,他又叫住對方,囑咐了一句,“好好和小鳴相處,別欺負人家。”

    荊芥氣結,是不是他一家子都對自己有什麼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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