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荊芥感覺渾身上下在鬧離婚,全想各過各的,完全不管自己死活。

    手腳一晚上沒動彈,血液循環受阻,現在麻得和沒信號的電視的雪花屏似的,脖子和腰背放直了差點沒給他酸趴下。

    他站起來掐着腰活動活動,瞅了眼睡得正香的汝鳴,對方氣色已經恢復了些,除了手上的紗布格外扎眼外,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此時他又覺得腰痠背痛也沒什麼,人生就是要什麼都體驗一下,包括坐椅子上睡一晚。

    外面天尚未透亮,離早讀還有不少時間,他抻平衣上的褶皺,把拉鍊拉高,揣好手機出了房間。

    早晚是一天溫度最低的時候,荊芥剛從空調房裏出來還有些不適應,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他站在原地簡單做了個熱身,一路慢跑去食堂。

    校醫院在學校一角,和食堂可以說一南一北隔着小半個校區,他到時,路上已經能看到零星幾個趕早去教室的學生了。

    食堂裏蒸騰着熱氣,食物的香味還沒進門就能聞到了。

    荊芥熟門熟路地直奔二樓的幾個窗口,掃蕩了一圈後,手裏提滿了袋子,嘴裏還喫着剛出鍋的糯米油條,又意猶未盡地在一樓覓食。

    日記裏的內容派上了用場,首先汝鳴不能喫蝦,其次偏愛甜口的,雖然能喫辣,但辣不適合胃病剛緩解的人。

    他信心滿滿地在窗口挨個找,最終買了份玉米鮮肉鍋貼和一碗南瓜粥,估摸着應該是夠了。

    準備離開時,甜香的糕點味混着一股奶香絆住了他的腳步,他腳下打了個彎兒,往手工糕點的窗口走。

    平時排着長隊的窗口還沒人問津,糕點也是最新鮮熱乎的,荊芥張嘴想買幾塊綠豆糕帶回去,可話沒出口又卡在了喉嚨裏。

    做糕點的阿姨看他眼熟,就問是不是來買綠豆糕的。

    荊芥嚴肅認真地思考了好一會兒,決定把綠豆糕打入冷宮。

    這麼一決定,對其他糕點一下變得興趣缺缺,他轉身想走時,瞥見了角落裏白白軟軟的東西。

    手裏提着早餐限制了荊芥回程的速度,可爲了不讓食物涼掉,又不能走得太慢。

    他突然很想念許知睿,給人帶喫的真是太不容易了。

    病房的牀上,汝鳴還在睡,手邊沒了暖和的東西挨着,他團得更緊,大半張臉都躲進被子裏,配上毛茸茸亂糟糟的腦袋,像極了只把自己埋在木屑裏的倉鼠。

    荊芥心裏陡然變得不太平衡,自己着急忙慌的怕人餓着了,結果這人睡得好生安逸。

    把手裏的早餐放在牀邊的櫃子上,他走過去按着汝鳴的肩膀輕輕晃了晃,“起來,喫點東西。”

    他本以爲很容易就能把人叫起來,可汝鳴一點反應都沒有,又晃了晃,對方乾脆整個人縮進被子裏,矇頭大睡。

    秉着不叫醒人誓不罷休的勁,荊芥伸手拉開被子,將汝鳴的腦袋露出來,拿被風吹涼的手放在對方脖子邊上貼了一下。

    汝鳴哆嗦着縮了縮脖子,一臉不開心地抓住荊芥的手不讓對方作怪,人迷糊着,嘴裏嘟囔道,“再睡一分鐘,馬上就起。”

    這模樣沒見過,好玩兒。

    荊芥假模假樣的等了十幾秒,又拿另一隻手去冰他。

    汝鳴眼眶泛着薄紅,眼睛掙開一條縫,癟着嘴很委屈,往握着的手的方向靠近,慢吞吞地說:“不想喫,想睡覺。”

    “可你昨天一天都沒喫什麼東西。”荊芥的手被細軟的頭髮撩過,心裏癢癢的,很想揉一下他的腦袋。

    聽清聲音後,汝鳴瞬間醒了瞌睡,他猛地撐着牀立起上半身,又因壓到受傷的手掌,身體一軟歪倒下去。

    荊芥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調高牀頭,扶着他靠在上面。

    汝鳴捧着纏着紗布的左手凝視片刻,大致猜到了從昨晚到現在發生的事,聲音低啞冷淡,“昨天謝謝了。”

    賴牀不起的人彷彿不是他,清醒後立即變了樣,荊芥被氣笑了。

    沉默了幾秒,荊芥率先放棄持續這種氣氛,徑自走到牀尾拉出牀桌移到合適的位置,把買的早餐擺上桌。

    揭開蓋子,粥還冒着而起,也不燙嘴,剛好能喫,他遞了勺子和筷子過去,“不知道你喜歡喫什麼,隨便買了點,不喫就扔了。”

    “喜歡,我不挑。”

    汝鳴捏着勺子喝了點粥,抿了抿嘴,清甜的南瓜香在嘴裏散開,胃裏跟着一暖,被頭髮遮掩的眼睛亮晶晶的,站在旁邊的荊芥看不到。

    這不騙子嗎?明明不喫蝦。

    荊芥忍住沒罵出來,端着自己坨了的面當成餅,食不知味地嚼了起來。

    食不言被兩人表現得淋漓盡致。

    老校醫進來查房順便給汝鳴換藥,兩人眼睛直愣愣地發着呆喫飯的樣子差點把他嚇到。

    荊芥自覺地收拾了喫完後的空碗,出門扔進了茶水間的垃圾桶裏。

    回到病房的時藥已經換好了,他提起一邊的袋子拿出兩個小碗塞給老校醫,笑嘻嘻地說:“買多了,你和昨天幫忙的護士姐姐一起喫吧,分擔一下。”

    老校醫瞅了眼袋子,心想是多不小心纔買多了這麼多,缺心眼嗎。

    懶得和對方掰扯,他咂咂嘴出了病房。

    荊芥認爲理由不錯,很自然地再拿了一個出來,放在牀桌上。

    汝鳴遲疑了一會兒,問:“給我的嗎?”

    “你可以不喫。”

    汝鳴打開蓋子,裏面的東西散着奶香,白嫩嫩的看着十分可口,他舀了一小勺放進嘴裏,綿綿地化開,忍不住又舀了一勺。

    咬着勺子嘴角無意識地小幅度揚起,他聲音跟着明亮了幾分,“好喫。”

    這次荊芥站在牀尾附近,看得一清二楚,眼前的汝鳴和小時候站在傘下喫巧克力的小孩漸漸重合。

    他不知道爲什麼有些得意,拐着彎藏着私說:“我去的時候綠豆糕被別人買光了,所以你覺得是別人買的綠豆糕好喫還是我買的米布丁好喫?”

    沒聽出他的問法有什麼不對,汝鳴老實回道:“米布丁。”

    “我也這麼覺得。”荊芥回以一個明媚的笑,一股腦地把整個袋子都放到了他面前,“不愛喫,便宜你了。”

    汝鳴挪不開眼,咬着勺子思考要再說點什麼不會破壞氣氛,可還沒想出來,就和荊芥對上了視線。

    咔噠一聲,塑料勺子被咬裂開,扎得他嘴一疼。

    荊芥忙上前奪走他手裏的勺子,擡高他的臉看了看,沒見到傷口才放下心,“多大的人了還咬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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