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套被汝鳴捏得皺巴巴的,他皺着眉似不解似委屈,“沒不理你。”

    原來不瞭解的時候,荊芥看不慣汝鳴這幅模樣,如今卻最喫這一套。

    “是我昨天語氣太沖了。”想起所作所爲,他態度軟化,又要面子地找着藉口,“贏了比賽轉頭不見你,哪有這樣的。”

    汝鳴沒意識到荊芥和溫度的不對付,語焉不詳地說:“有事找溫度幫忙。”

    一句話就讓荊芥不平衡起來,他憋不住心裏話,執拗地說:“你怎麼不找我?”

    在意料之內,汝鳴又不吭聲了。

    陽光照進房間,給背對着窗子的汝鳴裹上了一圈絨絨的金邊,可他的神情藏在背光處,讓人看不真切,像極了偷偷藏在心裏只敢寫於紙上的悲歡喜樂。

    “我不去醫院。”荊芥打破沉默,見到汝鳴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他不知是該爲自己能牽動對方得意還是心疼。

    但莫名滋生出的一絲難過,他清楚情緒所起不是爲自己,然而這種認知更讓他難受。

    汝鳴絞着手指,指甲刮過皮膚留下紅白交錯的痕跡,想不出對策的他陷入不易察覺的焦慮。

    這時,荊芥繼續說:“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

    手指的動作停了下來,汝鳴望向他,“什麼?”

    荊芥拉開汝鳴的手指,眼神微沉地看着上面的指甲印,“以後不論什麼事,開心的、不開心的,或者別的什麼,只要你想到了,直接對我說出來。”

    “……怎麼說?”汝鳴神情變得茫然,沒問爲什麼,反而問怎麼做,像一個蹣跚學步的嬰兒,在別人看來簡單平常的走路,對於他來說卻生疏困難。

    “就像你昨晚那樣,想到什麼說什麼。”荊芥擡手擋住汝鳴的眼睛,想到昨晚,直覺感到自己的表情肯定很奇怪,不願意讓對方瞧見。

    沒說幾句,他有點遭不住了,啞着嗓子,“現在你看不到了,當作周圍沒人,快答應我吧,有時我腦子轉不過來,你不能什麼都讓我自己猜啊。”

    一片溫熱覆上眼瞼,汝鳴陷入黑暗之中,意外的安心。

    對方說完後沒再多說什麼,他感受不到別人的視線,也聽不到別的聲音,唯有對方手心偏高的溫度一如令他安穩入睡的夜晚。

    微啓的雙脣早爲他做好了決定,他不會拒絕對方,聲音抖了抖,一聲“好”說得極其認真。

    氣氛太好,荊芥鬆開手,轉過身去,與對方面對面坐着,他感覺朝前走了一大步,輕鬆地笑了笑,“那就說好了。”

    汝鳴很喜歡看荊芥笑,他的笑裏沒有複雜的含義,很好懂,很容易感染人,彷彿靠近他會被烤得暖烘烘的,周身的冰冷和陰翳通通不翼而飛。

    正撒着癔症,鬧鐘突兀地響了起來,汝鳴對鈴聲過於敏感,匆忙找到手機按關了鬧鐘。

    看了眼時間,他記起一會兒去醫院的事,迅速扔開手機翻身下牀,走到衣櫃前拿了一套沒拆吊牌的新衣服遞給荊芥,“我買早餐,喫完去醫院。”

    聽着窗外啁啾飛過的鳥,荊芥懶散地靠在牀頭,“還早,急什麼。”

    原本整潔的衣櫃被翻得亂七八糟,汝鳴能猜身上的睡衣應該是荊芥換的,眼下沒時間整理,他邊回答邊翻找自己穿的,“醫生加班給的號。”

    聞言,荊芥坐起身,想不明白昨天下午掛的號,怎麼今天早上就能排上。

    剛準備問,他眼前晃過汝鳴光潔的後背,有幾分少年人的單薄,肩胛骨如蝴蝶的翅膀,隨着對方的動作扇動,活靈活現,睡着時完全不能與之相比。

    操,不能看,一看感覺又上來了。

    荊芥偏過臉去,轉念一想大家都是男生,害羞個什麼,再看回去的時候,對方已經套上白t,穿好外套,接着語出驚人——

    “浴室在隔壁,你解決一下。”

    荊芥卷着被子弓着背,瞪着汝鳴離開的背影發愣,爲什麼對方在這些事上一點也不知道害羞啊?!

    等聽到關門聲,荊芥才掀開被子去了浴室。

    大理石臺上放着新牙刷,他生無可戀地刷着牙,等身體平復,剛吐掉嘴裏的泡沫,房間裏傳來一陣鈴聲,和之前汝鳴關掉的一樣。

    叼着牙刷往臥室走,他尋着聲音找到手機,看傻眼了,汝鳴是帶現金去買早餐嗎?

    他撐着窗沿找了一圈自己的手機,再次傻眼,所以對方是粗心拿錯手機了。

    怕來汝鳴回跑麻煩,荊芥劃開屏幕,做好了猜密碼的打算,誰知毫無阻礙地顯示了手機桌面。

    他點開時鐘界面,從那一排每隔五分鐘設置一個的鬧鐘來看,對方是真的起牀困難了。

    輸入自己的手機號撥了過去,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裏面傳來略顯焦急的聲音——“我拿錯手機了。”

    “猜到了。”荊芥的聲音帶着含糊的笑意,發現對方與外表不同的地方總能讓他心情大好,“用我的手機吧,密碼是我生日——”

    想細說時,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兩人的生日在一天,話到嘴邊變成了自信上揚的語調,“你知道的。”

    醫院大廳裏摩肩接踵,腳快要沒地落了,荊芥後悔爲什麼非得來受這個罪,不如往軍區醫院跑。

    可想到換來汝鳴答應的事,他覺得也值了。

    直升梯人滿爲患,他們搭乘扶梯往上走,普外科所在的樓層高,配合着喧鬧不停的人聲,險些把兩人繞暈。

    自打進門診樓大廳後,汝鳴臉色便不怎麼好,緊抿的嘴脣沒鬆開過,比隨便路過的一個患者看上去更像生着病,尤其是在和人撞上有接觸時。

    荊芥偏離原路線,拉着汝鳴往人少的電梯井拐角處走,把對方擋在牆壁之間,“外套脫了。”

    汝鳴揣在口袋裏的手驀然鬆開,不解的地望向荊芥,而對方似乎沒解釋的打算,他遲疑了一秒選擇照做。

    外套從肩上滑落的一瞬,另一件外套又搭在了他身上,他拿着脫下的外套看過去,荊芥恰好扶起帽子蓋在他頭上。

    荊芥接過汝鳴手裏的無帽外套穿在自己身上,給對方整理了下衣服,“行了,走吧。”

    寬大的帽檐擋住一半的視線,汝鳴只能看見荊芥肩膀以下,帽檐恍惚變成了若干年前滴水的傘沿,嘴裏蔓延開巧克力的甜味。

    當看見醫生姓溫,以及那句“聽小度說了”,荊芥就猜到是什麼情況了。

    三甲醫院掛號困難,昨天下午掛號,今天上午能排上,幾乎是不可能的。

    汝鳴說的找溫度有事大概是指醫院的事了,一直不說是怕他不肯來,瞞着多半是溫度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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